盛总在宽大的皮质椅子上,他轻轻地调整着手中的金边黑底杜鹏打火机,眼神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面对安妮,他的微笑仿佛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大佬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丝调侃,单手推了推面前的茶杯,“我记得安妮小姐你略懂茶,今天先试试这一盏,看看这茶怎么样?”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与上次见面不同,这次让安妮深深感受到了一种不容忽视的权力和冷漠。
不知是否因为这次会面缺少了melisa,这面前的茶桌似乎变宽了不少,桌上香炉的徐徐青烟,透着寒气。安妮正襟危坐着,努力学习melisa的样子,挺直了腰板,双手奉迎过了面前的茶盏,低头看抿了一口,这居然是白水?轻微皱起的眉头又必须马上舒展开,安妮露出营业笑容回答道“这茶让我想起了一句佛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哈!”盛总轻蔑又无语的鼻斥了一下,那一秒似乎抹去了刚刚精心的装扮,朝向安妮不停摇动的手指却露出了他笑破防的瞬间“我说还得是melisa的人,反应真是快!”
“感谢盛总让我切实感受了这句佛理,日后的工作肯定还需您多多提点了。”安妮松了口气,这小小白水算是趟过去了吧。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惠能大师说的好啊。。。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小小道理,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看清呢?”盛总转头望向窗外,叹了叹气。在安妮看来那香炉升起的青烟又似盛总叹气的具象一般,一同飘向窗边。盛总凝眉又落寞的说道“三十年前,我身无一物,来到大上海,从批发零售东海带鱼做起,那些人是本不愿与我往来的,连见我一面都嫌会被传染上鱼腥味儿。后来,慢慢的,我口袋里有点钱了,登门拜访的人就开始多了起来,直到有一天,居然迎来了你们公司曾经的中华区总裁马里西奥的求助。本来无一物,呵呵,尘埃自风来,哼,这些烦人精想甩都甩不掉。这些年,马里西奥回法国了,慢慢的,光景不好了,你们现在公司的老板,杰森不来了,然后是麦可,然后是罗洛,以后也会是你。。。尘埃终究不是惹的,是会散去的。”“所以,安妮小姐,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盛总转过头,手上把玩的火机终于被打起了火头,伴随着一支熊猫香烟的点燃,盛总眯着眼睛皱着眉头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心灵窗户,正是安妮的机会,安妮思索着说道“盛总,惠能大师看得再透,最终还是连夜出逃消失得无影踪,空留一首诗。但他师兄神秀却可以日日夜夜在那神坛上给世人教导,哪怕这佛理相形见拙,起码他愿意站住这峰顶,这世界还是属于那些愿意为之奋命不惜的人。你看这窗外,愿意沉沦的,平静的,是没来过的,是死的。那些奋力挣扎的,华丽的,悲怆的,让世间为之颤抖过的,才是活的。盛总我听公司里的人都在说,你可是这个圈子的总舵主,怎么会无尘呢?”
盛总舒展了面容,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安妮的身上,略微歪着嘴角吐吸了一口烟又笑着说:“我下面的人看过你的邮件了,关于锦瑟路西餐厅的方案,我想,刚刚那杯茶就是对你方案的回复。”
“请问盛总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我们可以协商下,毕竟我是新人,也许是哪里有误会。”安妮不惧怕盛总的目光,平静的回复着,毕竟盛总这反应是意料之中的。melisa在安妮众多肝出的方案里选择了寂寞,让安妮大胆尝试出一份,这个行业都不可能接受的方案给到盛总。安妮只能一边心疼自己的肝,一边骂娘,一边频频点头大赞mellisa英明。最后也只能舔着脸直接冲进盛总办公室,才有了以上的对话。
“呵,开什么玩笑。帐期现结,预估店内出货量才一百瓶一天。安妮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规矩,不懂规矩,melisa怎么也不懂?麦可也不懂?”
确实,按以往的数据显示,这样地段的会所制西餐厅,供应量在两千瓶一天,帐期六个月,虽然按这面积这量大的着实让安妮也有点惊讶,但考虑到会所制三个字,可能有钱人在里面拿着葡萄酒洗澡吧,天知道他们会在幽暗的包厢里编织着什么华丽的辞藻,诱骗着那群野心家们干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对此,安妮也只能耸耸肩。
“盛总,你看,我们主要参考了附近餐厅的营收出的方案,量少的话,其实帐期也不是问题吧,这点现金流盛总你那么大老板还是有的吧。况且,基于历史折扣,我们还多给了十五个点的折扣。供货少,你也少了库存租金成本对吧。。。”
“你什么意思,觉得我的餐厅做不到那么高的营收?你也不去跟你同事们问问,哪条街做多少生意,从来就是我说了算的,这点没得谈!,你们不做这生意,有的是人做。”盛总打断了安妮,面露狠劲,明显下着逐客令。
“您别生气,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回去跟老板们商量下您的意思,看看是不是大家都能找到一个各自满意的方案,你也知道,最近澳洲那里关税提高了,我们酒都进不来,法国那里的酒厂产量都跟不上,所以现在其实葡萄酒又少又贵。这不是。。。”安妮现编着瞎话,有依据的胡说八道可真不容易。
“哪怕是白水!也给我运过来!”盛总握拳敲击着桌子,近乎吼了出来。发现失态了立马又后靠了身子,顿了顿说:“一千五百瓶一天,帐期六个月,折扣按历史折扣。这是我最后的要价,不然不用进我这个门了。”
安妮沉默了,只觉得背后正在出冷汗,此刻她深知,如果不拿下这个单子,与盛总谈崩的她,在公司里也没人会对她出价了。也许这就是melisa找她的目的,打着逻辑自洽的名义,为搞黄一笔生意找一个背锅侠,而老实人码农安妮是一个最好不过的选择。安妮感觉到自己的两排牙齿疯了一般上下紧紧咬住,手心不由攥成了拳头,在绝对利益面前,刚刚行云流水般的应对,谨小慎微的小心机全都化成了泡影。安妮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危险和暗流的世界之中,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一千五百瓶,我是否可以降低供货量,提高供货品质?”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看着您的会所连装修可能还有一两个月才能开业,我们双方现在焦灼的点其实在于营收,盛总你也知道葡萄酒洋酒有很多品级,也许我可以试试拉高品级,降低供货量,毕竟您有信心在锦瑟路开会所,客人一定是高端的私密的,看不上普通餐酒的,你说对吗?”天啊,安妮为了殊死一搏,冒着胡扯滔天大祸的风险。公司里高端葡萄酒库存多少她都不知道,就敢现下草拟方案,正常老板都会吃了她。不管了,melisa你想我死,我却必须生,先搅乱这秋水才有希望打开生的局面!
盛总掐灭了手中的烟,意味深长的看着安妮
“安妮小姐,期待我们下一次的会面,如果这就是你的出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