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璋起得早。
天不过微微亮,我便感觉身边有人起身,猛地睁开眼睛,瞧见皇帝正在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早……”憋了半天,我憋出一个字,我怎么解释,说昨晚他睡着了,我就一直躺在这琢磨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琢磨那个沙利兹去了哪里,想着想着也睡着了。
“再睡一会儿吧,确实早。”皇帝拍了拍我,自下床唤了人进来伺候。
我脸朝里用被子遮了头,直到他离开才又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兰桨进来唤我起床,去给太后和皇后问安。
“听说你们这几日在准备春蚕礼上用的荷包,可做好了?给哀家瞧瞧你们的手艺。”晚春气暖渐渐浮躁,慈安殿里,太后今日穿了件深藕荷色的纱衣,显得气色极好。
“我们的手艺哪里入得了太后娘娘的眼睛,不过是为了春蚕礼添些热闹,一点儿小心意罢了。”魏贵嫔笑道,“还是皇后娘娘绣的春嬉图好,莺蝶漫舞,春窠累实,好不欣欣向荣。”
“要说绣工,皇后娘娘自是排第一,臣妾可也当人不让,能得个第二去,就是这些日子只得绣个荷包,小花小朵着实没意思。”陈妃瞧着太后的衣裳,“太后娘娘,您身上这身衣服怎么这么好看呢?臣妾都没见过,瞧着不像咱们宫里的料子那样板正不活泛。”
太后笑着扯了自己的衣裳:“要说粱怡不亏是姓高,这眼光也高,能认得出缎子。你倒是说说,哀家这衣服料子不从宫里来,从哪儿来的呢?”
辛才人险些笑出声儿,这是没话找话说,给自己找了个别扭啊。
“哎呀,这个……”陈妃被问得支吾住了,好在,陈妃是谁啊,那是一般二般就能没话的人吗?“臣妾瞧着倒像是官坊里的明乐纱,轻柔垂坠,最适合春夏裁剪衣裳,远远瞧着像罩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得好看。”
太后一笑:“明乐纱哀家也见过,只不大像,不如这个亲暖,现在天还未大热,明乐纱用不上。常宁啊……”太后唤常姑姑。
“太后娘娘,奴婢在。”其实常姑姑一直在,听太后喊她,还是郑重答了一言。
“陈妃倒是提醒我了,你去把那几匹明乐纱找出来,白放着霉坏了,找出来洗一洗,若是还得用,过几天天热了,给她们几个糊窗子吧。”太后吩咐道。
“是,太后娘娘,只是不知道放在哪个屋子又是压在哪个柜子下面了,得慢慢找,今日未必能得。”常姑姑回道。
“不急,什么时候都使得。”太后笑道,“天热前换上就好。”
常姑姑答应了,又吩咐人记着去找,这边就有几个小宫女送了茶上来。
“不过说来,哀家这衣裳的料子还真不是上用的。”太后笑着看了看我们几个人,“你们可有人认得?”
众人知道太后这是高兴闹着玩儿,有心卖弄一下子,偏陈妃是个全没看出来的,张嘴就又要猜。
“臣妾几个人都不是出身长安人家,说来对咱们大周市面上时兴的料子还真是说不好,这几年宫里的姑姑们教着认得的也都是宫中常用的布料,其他一概不识的,太后娘娘教给我们吧,臣妾们也长长见识。”魏贵嫔会说话,忙想遮掩过去。
“那皇后娘娘呢,贤妃呢?她们可是生在长安,长在长安的,太后娘娘让咱们猜,就算咱们几个不认识,皇后娘娘和贤妃也能认得啊。”陈妃笑道,觉得这真是闺阁中的乐趣啊。
我也觉得是,这个漂亮姐姐真可爱,这就把我和皇后给扔出来了,躲都躲不开。
魏贵嫔不想自己的一番话倒是让陈妃把我和皇后也拉进了聊天的阵营,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俩两眼。
我心中暗笑,这料子不难认,是长安官坊去年作为头纱竞拍过的,说不上特别贵重,但是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