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父亲即将出门秘议此事的那天,母亲一刀了结了他。
爱是什么,爱是不触及核心利益时的娇宠纵容,爱是浸了蜜的甜饼,诱人深嗅,又在反目时露出尖利獠牙。
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过她,欲成天下之主,便不能困于小情小爱。
哪怕是至亲至爱的枕边人,也有反目成仇的可能,这世上,她能信的,从来只有自己。
母亲也曾给过她选择。
‘安阳,你若不想要那至高权柄,你便只会是我的女儿,从安阳郡主,到安阳公主。’
母亲未说尽的话,是。
但她唯独不会是卫青南。
这个母亲寄予厚望的名字。
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她不会再是卫青南,不是母亲选中的继承者,而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公主。
这样的路很平坦,前头的一切有母亲在帮她扛。
可卫青南不想这样,她知如今世道女子不易,她知她野心勃勃,也想一览那最高权柄的风光。
所以她听从母亲的安排,佯装不学无术,放松世族大家对公主府的戒心。
毕竟,一个只有女儿家的公主府,在他们看来,本就后继无人,成不了气候。
可惜啊,他们还是太自以为是,千年的教化与束缚禁锢,磨灭不了女子的生机。
野心从不是贬义词。
卫青南利用了谢安臣对她朦胧的爱意,逐个击破世族大家,再与母亲里应外合,收拢民心。
她走的每一步,都有如刀尖舔血,从无退路。
而今,母皇君临天下,她为皇太女。
卫青南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泪,策马离开了这血腥之地。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几乎要化不开,大抵是前些日宫变再结合近日处决的逆党,让无数的性命轻易流逝。
君行舟等人就坐在离菜市口不远的酒楼上,虽说血腥味浓,但似乎,也没有影响百姓生计。
“刺激啊……”端阳明仪小声喃喃。
修士耳聪目明,就算他们离得远,刚刚菜市口发生的事也被尽收眼底。
平日里,他瞧的凡界话本子,都是负心汉辜负了痴情女,动不动灭她满门的。
这下好了,他瞧见真的了。
这二者还是反过来,姑娘把那儿郎满门抄了。
刺激啊,刺激……
君行舟对此无甚想法,他只看民生,只看得出,西夏百姓们,对于女皇登位,似乎都接受良好。
换个角度想想,其实也寻常。
市井百姓们,离那些高位者太远,比起纠结那些个阴私权谋,他们更在意的是,当权者在位,他们能不能有口饭吃,能不能减少赋税。
只要能吃饱穿暖,过好日子,谁又会在意,平生都不可能见上一面的皇帝是男是女。
很显然,女皇在位,对西夏民生更好。
也显然,君行舟两年前不曾看走眼。
就算没有谢家助力,镇国长公主也能荣登大宝。
谢家满门抄斩数日后,西夏女帝登基,她一袭玄色长裾,金冠缀玉,广袖舒展开时,整个西夏,乃至浮云州,即将改天换日。
君行舟御剑,在天际间瞧,那庄重而威仪的女子,即将在史书上续写新篇章。
端阳明仪也正奋笔疾书,如此令人铭记的日子,饶是他只写修真界史书,也想记一记,凡界东州,今日恢宏。
这是十六国逐鹿时,史书新篇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