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渊骑在马上回头回脑,唯恐轿辇被人夺去。自从知晓队伍中藏有高人,他就没笑过。
牵马的换成林府车夫。王鸣言以缰绳换了马鞭,亲自为楚夕驾车去了。
队伍行至途中,忽闻悲歌大作,哭嚎四起。众人暗骂晦气。
迎面来了一队送殡的队伍。
聚魂幡当先高高挑起,迎风招展。满队披麻戴孝。中间簇拥着一驾马车,车上一副桦木棺椁。
忽一阵风起,黄纸剪裁的钱币,兜头吹了迎亲队满脸。
楚夕撩开车帘,但见聚魂帆上一个大大的‘周’字。蕴灵入目,又见当众捧着牌位的,乃是陈清霜。暗道要遭。
泥童子贪玩,见对面有乐器,偷溜过去挨个塞爆竹。边塞边嚷,“好玩!”
陈清霜暴怒,放下名牌,自车上抽出一杆钢枪,兜头朝泥童子戳去。
骂道,“哪里来的小鬼?滚去叫林楚凡出来!”
不料泥童子滑溜。她枪法虽稳,奈何乐师胆怯,胡乱躲闪间,打坏不少乐器。
二狗见事不妙,忙去拉扯泥童子。一路赔笑,总算将二人分开。
无梦忧心楚凡安危,只想早些了解此事。按剑欲出。
被楚夕拦下,“师叔且慢。你因和亲之故,已成众矢之的。莫要与她纠缠,她不似普通女子。”
说话间,新娘子落轿而出,踱步来到阵前,“好日子都赶在一天了。竟是周师姐路祭,紫烟失礼。”
陈清霜如见鬼一般,“晴雨!你不是死了么?”
紫烟不以为意,自顾上前祭拜,又燃烧些纸钱。
起身回道,“小女林紫烟,公子座下侍女。林公子有事不在,便由在下代劳。”
她顶着一张神似晴雨的面容,穿着一身喜服,出现在送殡队伍,的确有些吓人。
陈清霜冷汗直冒,缓步后退。
被紫烟扯住枪杆,拉到路旁隐蔽处,“谁鼓动你来捣乱,我且不问,总之都来与公子为难。他被王女捉走,不在此间,也不在林府。”
陈清霜摸到对方体温,稍微安心。被戳破心事,面上一急。
紫烟心中冷笑,“日前安排我出嫁时,公子曾说,寒羽门痛失两位门主,但师尊的传承不可断绝。命我闲暇时与鸣渊携手,重振寒羽门。
陈姑娘若真心为周师姐好,也当在此方面尽心,而非与公子为难。他们毕竟是一门同出的师姐弟,大断骨头连着筋……”
在场修灵者众,虽哀乐聒噪,但凝神运灵,总能听清。
紫烟安抚了清霜,出殡队伍自行改了道。围观路人暗暗称奇,不由感叹,王家私生子自甘堕落,竟娶侍女为妻。
议论声渐行渐大,传入马车处。王鸣言心气儿不顺,马鞭甩得震响。
熊宝没走多远,就跟丢了。
四条腿再快,也无翻墙越脊之能。
幸而青禾还在。熊宝失去白露踪迹,反而围着青禾打转。
青禾失笑,“哼,你也有今天。想知道楚凡在哪?让我骑,就告诉你。楚夕做过的事儿,我都要做一次。”
『死丫头,赶上我心情好,先找小凡子要紧。你们对天纹的阴损一无所知。』
洛青禾终于如愿以偿,笑得合不拢嘴。
她偏腿坐在冰熊后背,一手在前扯着项圈,一手在后轻轻拍打。
“快,快点儿,再快点儿……”
熊宝忧心忡忡,灵运四肢,风驰电掣冲出东门。
近日因城南旧事,四门多加守卫。奈何只防备外城。无人想到会有人从内冲出。
守城兵一顿人仰马翻,墙上士兵见状,张弓欲射。
幸而被偏将喝止,“不要命了!听那笑声如此恣意,衣着如此华丽,跑得又极快,定是公主无疑。”
熊宝驮着青禾狂奔,瞳孔微光闪烁,连风力都用上。一路翻山过岭,终于来到玉露山庄。
洛青禾随手打发了此处仆人,接连指引数处,皆不见白露踪影。无奈召来仆从问话,竟说未曾见到。
熊宝当场翻脸,将其掀落在地。
青禾身手不弱,翻身停稳,不服气道,“长姐只有此处据点。总不会,拖着三胖去黑牢了?”
『这丫头贪玩,误了大事。』
青禾又摇头,信誓旦旦,“不对!特意连苍荷都没带,她定是想掳走。本就是从黑牢出去的,若要返回,不如直接等林楚凡值夜。”
熊宝深以为然,忽然想起一事,暗戳戳吐冰刻字,『山庄可有密室?』
青禾恍然,“你可真聪明!但是我不知机关在哪。要不,一起找找?”
熊宝一声呜咽,『我倒是知道。但不能说,否则小凡子的罪就白受了。』
一人一熊巡视山庄,四处敲打,寻找机关密道。
王家大院。
王宝贵暗自奇怪,怎么迎亲队伍来回一遭变化如此大?
无梦不愿在此纠缠,将紫烟送到,在主位稍坐了会儿。静待礼成,便出言告辞。
王宝贵很是殷勤,迎送之余,谢礼很重。无梦婉拒,领着楚夕返回别院。留下郝元等人吃喝庆祝。
楚夕倒是好奇,嘱咐火苗留心王鸣言之母,奈何未曾得见。
聆风郡主离场,天香阁与魔隐宗也先后退去。泥童子倒是自得其乐,仍在噼里啪啦丢爆竹。二狗挑着糖葫芦担子坐陪,观赏喜宴情景。
火苗驾车在外,听闻内里传出细微话语声。
无梦好奇问道,“缘何我见你并不担心楚凡的安危?”
楚夕点头,又摇头,“那女人已有灵阳境界。若行不轨,我们又拦不住。而且她还挡了赵老头一招,未必会对楚凡不利。”
无梦将头发散开,轻抚墨剑,“眼力倒是长进不少。她那双短刀不似凡品,质地远胜普通灵具。”
楚夕起身坐到对面,抱着无梦手臂,“师叔,你的和亲人选被抢走,一点儿都不吃醋么?”
楚夕问出此言,感觉无梦手臂绷紧稍许,很快又松弛。
无梦探出手指,轻戳楚夕眉心,“和亲怕是不成。看那五派的反应,许是知晓了楚凡的秘密。不想我雪域近水楼台。”
林楚夕倒是笃定,“他们不知,或许还没有青禾知晓的详细。此事或因血竹帮而起,他们在城里破坏名字含‘月’的店铺。”
无梦狐疑,“血竹帮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是含‘月’的店铺?蜃月两人泄露的?”
楚夕吐了吐舌头,“她二人嘴巴挺严,是我泄露的。上次夜寻楚凡未遂,遇到齐阳秋,过了一手。”
无梦叹息,“即便不是血竹帮,这事儿早晚会出。一来楚凡怀璧其罪,二来,他那性子,早晚会惹出祸来。早在碎冰城就有过预兆。”
楚夕略有不服,“他那性子挺好的。除了实力不济,树敌太多。”
无梦警醒道,“与实力无关。树敌太多,这条路走不远。”
林楚夕暗暗噘嘴,转而问道,“你与罗绮怎么回事儿?”
无梦不解其意。
楚夕追问,“她怎么公开吃醋?这可不像一个花魁的行止。”
无梦调笑,“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呢。我以为你是万事通来着。”
“师叔……”
林楚夕撒娇追问,无梦贴着她耳朵。外界再也听不到声音。马车一路回了之风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