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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寄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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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药不能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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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踹一脚无缘表忠心的蒋图南,更是凑上前去捡起那药丸,擦拭一番就要入口。

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典狱大人既不放心,便由小人试它一试!”

林楚凡心中大骂!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没根脚的手下,这要是蠢出事来,以后黑牢就更难管了!

楚凡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求助罗绮,随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空瓶,聊做暗器射出。

只是他这胖手,实在是与灵活二字不大沾边儿。

虽说那‘袖里乾坤’的手法是一块儿学的,甚至他比罗绮接触还要早些,但是这准头,也只能称为差强人意。

他是瞄着手腕去的,愣是砸到了蒋图南的额头,立时肿起一个大包来。

好在够痛,终究是令其丢了药丸儿去护头,这已经是第二次摔落,好结实的一丸药!

林楚凡的叫骂,紧随着药瓶而至,“混账东西!这是刑部,轮得到你装相?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捡起来就吃,属狗的?”

分明是他失了手,此时竟能梗着脖子为自己争理。罗绮忍住了笑,却是在背后好一番揪扯。

蒋图南被砸了一手,虽然吃痛,却听到上官如此‘狠绝’的回护,也就只好撑起笑脸。

那仵作此时面色有些难堪,自己重新拾起那药丸,看了看齐鸣渊躲闪的眼神,也自觉憋屈。

他分明是好心,却被这死孩子如此编排毁谤,一股豪气自脚下升起,由腿过腰腹上冲百汇,开口破声。

“既然典狱大人如此疑心,就由小人亲自试吃一番吧。只是还请典狱大人瞧得仔细了。我等仵作虽上不得什么台面,做的也都是些常人嫌弃的活计,可是这忠心却不比旁人少!”

仵作说完就捏开蜡衣,将内里的丸药丢入自己口中吃了。

怪不得摔来摔去都不碎,竟还有如此机关?

林楚凡第一次见到此类事情,顿觉十分惊奇。

倒也不怪他寡闻,实在是罗绮太过迁就他。他每日的用药,罗绮都尽量煎熬新鲜,便是丸药也不多存,随吃随做,因此用不上这等防腐保质的外壳。

见那仵作如此豪迈,林楚凡有些羞赧,低声说道,“谁说看不起你了?齐公子本就会说话,非吃什么解药。岂不闻是药三分毒?你自己也莫乱吃,当心反而说不出话来。”

林楚凡服软了?

这倒是罕见之事,尤其是在这刑部公堂之上。荆腾尚书本欲揶揄几句,杀一杀那孩子的锐气,却偶然瞧见外孙洛奇面色不愉。

那边的仵作听见典狱大人如此给脸,竟然还答了他的话,连忙抱拳行礼。

只是他这鞠躬到地,也太过虔诚了些,久久不曾起身。

大约三四息的样子,那仵作悚然一颤,侧身摔倒,七窍齐出红色液体。

林楚凡吓了一跳,忍不住回身向罗绮怀里钻去。

死人他见过不少,行李把自己憋死的还是头一遭遇见。不对,那面相凄惨,分明是毒死的!

林楚凡嘟囔这,“我就随口一说,这下真说不出话来,罗绮救我……”

别说林楚凡是真怕还是假装,这一滩红血铺地,谁能不惊不怕?

蒋图南更是小步跑远,转而一想不对,又急忙挪蹭到林楚凡榻前跪倒,“谢典狱大人救命之恩!”

表彰他知恩图报的,便是林楚凡的大脚丫子,“滚!你不自己找死,用哪个来救?”

荆腾脸色更黑了!

他是真没想到,竟闹出这等事来。若说上次林楚凡火烧刑部,推说是病发,有栽赃刑部的嫌疑;如今当堂试药将人试死,又要如何分说?

好在是仵作自己的药,若是真将待审的犯人毒死,那这刑部上下可就真说不清了。

荆大人念及此处,忍不住侧目看了外孙的胖脸一眼。

无可奈何,事情已经出了,还出得这般难堪,也只能硬着头皮追查下去。

他下令道,“来人,将仵作抬去他处,另请人来验尸。之前解毒的相关人员,一律看管起来,不得交接言谈。待老夫审过此件事由,再做计较。”

事已至此,大多数人都看出,那声熊吼非是林楚凡作怪,而是他们的确察觉了什么。

只是在这刑部地头上,除却不敢说的,就是不好说的,只能当做普通案件处置。

林楚凡不再装怕,笑道,“尚书大人此乃老成持重之言。依我看也该从速审理,免得一会儿连本典狱都错吃了什么秘药,届时黑牢无人约束,保不齐有什么人前去换囚。”

老尚书一把年纪,被一个年轻人戳肺管子还是头一遭。

他气得满脸黑红,却无可辩驳,只好将力气用在齐鸣渊身上。

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荆腾追问,“案犯齐鸣渊,你因口齿尚且清明,暂时逃过一劫。本官问你,此前城北流放一事,究竟因何而起?林典狱救你之时,可还有别事发生?”

齐公子低沉着头,半晌回了一句,“回尚书大人。这等小事,也劳驾您老亲自受理,刑部的堂官都是吃干饭的么?”

林楚凡都被他气笑了,被罗绮推搡着重新躺好,换了一面侧身,竟真的施针治疗起来。

这齐鸣渊也是绝了,不知紫烟如何劝勉的,竟从一条忠犬演变成了疯狗,刑部尚书也是他能咬得?

更绝的是荆腾也不生气,竟还答了他的话,“此案特殊,涉案人员多为国主亲信,旁人并无老夫的身份,如何能审?你且细说老夫所问,再扯闲话当心吃板子!”

齐公子仍低着头,尽量用头发遮住脸面,声音不高,吐字却清楚,“回大人,流放一事小人所知不祥。

只听闻是雷司御收了梅氏一族的好处,暗中用药毒哑了我等许多囚犯,用以替补原本流刑之人。暗中却将他们放了,更是给我等编造了各种死法记录在册。

当日流经城北一片密林,不知从何处跳出几伙强人,吵嚷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等言语,逢人就砍,见人就杀。

林典狱寻到我等之时,所余活口已不多了。小人因体弱无用,被人撞晕摔倒。再醒转过来时,已经回到黑牢之内。

想必是林典狱救我等于水火,小人还未曾好好谢过。”

他说着竟真的扯起满身枷锁,向林楚凡的方向行礼。

林楚凡不知紫烟的言辞,只当做他是谢过阻止吃药的情分,便觍颜受了。

荆腾看着两个年轻人做戏,心知自己被绕了进去。

不论此前如何安排铺垫,如今有了那解药藏毒一事,恐怕他两个真要归结一处去了。

硕果仅存的三个‘人证’,一个指认,一个无言,一个反水,这案子难道又要不了了之?

荆尚书心绪郁结之下,阴冷的目光忍不住投放到不曾开口的周羽身上。

那姑娘已经受过数次杖刑,原本逃亡时日养好的伤,此番殴打又都撕裂开来。

她强撑一口气在那跪着,半身衣服已经被血汗浸透,若是再打,恐怕人证又要减员,徒呼奈何?

洛奇用诧异的眼神盯着下跪的案犯,出声问道,“齐鸣渊!你可要想好了!同是流刑顶罪的囚犯,缘何你之言辞与孟寒背道而驰?可是那林楚凡以权谋私胁迫于你,亦或是你受了他什么恩惠?”

这胖子倒也不算太笨。

林楚凡如是想着,若是将紫烟算作一桩‘恩惠’的话,此言倒也推测得严丝合缝。

齐公子却难得硬气起来,“回王子殿下。既然同是流刑囚犯,两者见闻、言辞不同,缘何就是我在说谎。未必不是孟寒兄首鼠两端,恩将仇报。此案尚有其他环节可以推敲验证,大可不必死死盯着我们三个庶民使狠劲儿。”

林楚凡用手抓挠后背痒处,却被罗绮掐得手背泛红,打了回去。

楚凡旁观齐鸣渊对簿公堂,对他的为人很是改观。

遥想之风别院高谈阔论之时,是何等意气风发;之前心怀怨恨执意为晴雨复仇之时,又是恶鬼般的嘴脸;如今不知因何缘故,竟也口若悬河,以谎为真,更能犯上反辩。

情之一字,神其奇也。

紫烟有大才,林楚凡忽然有些舍不得放她走了。

洛奇被驳了面子,气得拍案而起。

他反复扫视了几个流犯一眼,最终却落在‘病号’林楚凡的头上。

似乎他看出了什么,竟然负气离场,也不知又要搞些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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