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包裹着一轮昏黄的光晕,渐渐收敛行迹。
清冷的光辉,洒在脸上,竟离奇的带了些热度。弄得楚凡左边脸热,右边脸冰凉……哦,原来是灵气作乱,非是落日炽烈。
林楚凡看着那逐渐坠落的轮廓,又想到,老头子那一副力不从心,无可奈何的神色。他忽然想起一句,不知从何处看到的,‘夕阳西下几时回’?
林楚凡嘀嘀咕咕,念叨出了声音,反反复复就一句。
熊哥听闻,驻足扭头,扫了一眼院墙遮掩的半缕金色余晖,呜咽一声:『明天一早就回来了呗,笨蛋!』
回到北院,还没进门,隔着墙,便听到青禾公主大呼小叫。“啊呀!还是你们会玩!这池塘挖得不错,回头我霜禾殿也挖几个。没事儿打个水漂,也是个乐子。”
人,熊入得院内,竟真看到了水漂。或黑或白的圆片,一蹦一跳,在水面疾驰,踩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荡漾……
咔咔一阵脆响。
熊宝步步凝冰,一路护送楚凡,向屋里进军。奈何乘客跳脱,半道跌落,沉入水中潜行一阵,于门前冒出头来。他努力做个鬼脸,却只得到一圈白眼。
青禾性子急,“三胖,你有何事求我,速速招来。本宫一并帮你办妥,只是答应我的事儿,可不能马虎!否则……”
入了水中,楚凡顿觉清爽不少。他随意砸下一块冰层,上半身仰卧其上,双手随意摆动拨水,从容来去。
林楚凡嬉皮笑脸道,“酬劳我一早就写好啦!可以提前交付给公主殿下。”
青禾一脸嫌弃,“写好了?那可不行,就你那狗爬的字儿,本宫可不要!”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公主殿下稍安勿躁。这份笔记,乃是由楚凡口述,奴家捉笔。”
罗绮推来轮椅,书童紧跟着搬出一张秀榻,倒是给青禾闹了个红脸。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劈手抢过略厚的信封,趴在榻上,急不可耐拆封鉴阅。
苍荷稍慢一步,拎着条毯子,细细为她盖住。
良久,直到天色渐暗,直到她脸上不再灼热。这才施施然起身,收起笔记,四平八稳坐在榻上。
青禾披着薄毯,派头十足,“这份酬劳,本宫甚是满意。说罢,不论何事,皆可商量。”
林楚凡猥琐笑道,“还记得,当初关押孟今的黑牢么?我想去借点东西。”
青禾不解其意,“那你就去呗!又不归本宫管辖,与我说这些……”
青禾话说一半,微微蹙起的眉头,倏然展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站起身,垂首盯着楚凡,上下左右打量,“借?我看你是没打算还吧!难怪要拖本宫下水。”
林楚凡也不尴尬,“倒也不是!你忘了,现在那黑牢,属御灵司管辖范围。那位雷大人,可是有些乖张,早已不是你我初见时,那位和蔼长者咯。”
提及雷引,青禾公主莫名烦躁。她想起围猎之时,那些龃龉,不由得目露凶光。
洛青禾盯着水面看了会儿,慢慢收敛情绪,拍了拍手掌,反身向屋内走去。
她头也不回,只道,“本宫饿了!蹭你一顿晚饭,吃完连夜去借。”
公主殿下,驾临府中,还要留下用膳。对于林府来说,无异于天降福瑞。
林大人特意换了朝服,过来请安。他有意请公主到正厅用膳,以示崇敬。
结果被青禾随手打发,她只想和三胖等人小聚。
更何况,楚夕小妮子还没低头,她堂堂公主,怎能大张旗鼓,到林府做客?楚凡家,似乎就是楚夕家……不管那么多了。
青禾不知从何处听闻,熊宝被楚夕禁了酒。
她可算是找到了突破口。借着满桌佳肴,催着要了数坛好酒。每人分了一坛,各个插好吸管儿,一顿乱喝。连酒杯都节省下来。
青禾的酒品,一如既往,“胖啊,我才反应过来,你小子,包藏祸心呐。前一封说好的,介绍奥…子曦;后来笔记,怎么全是打架事儿?”
楚凡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看着青禾醉眼朦胧的模样,有些犯愁。才几杯酒啊,喝成这样,舌头都大了。还能去借宝么?
林楚凡随意道,“嗨!我和他接触最多的,就是打架的时候啊。那小光圈一放,神鬼退避,很是威风!”
青禾似乎不好糊弄,“狗皮!那怎么还写,破净化之光,可用大片绿叶,遮蔽身体;藤蔓蜿暗…安蜒,从地底绕后偷袭。你别告诉我,除了冰火,你又学会了木系灵力。”
林楚凡赶紧躲开,“吃菜吃菜,慢点儿喝,等会儿还有大事呢。那不是想到了,随手一写,有备无患么?”
苍荷闷头吃菜,并未饮酒。听着公主二人酒后之言,低垂的眼中,目光闪烁。这些应敌措施,恐怕不是写给青禾公主的……
一墙之隔的府外,街边墙根处,正堆坐着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两人倚靠墙体,凝神侧耳,细细探听。
左一个叹道,“听闻他院里蓄水,本以为是一大助力。不曾想,这公主也来凑热闹。这位咱们招惹不起,今日恐怕又是白来一趟。”
右一个不服,“我爬上墙头,对着烛火射上一箭。那么多人,总能碰到倒霉的。”
左乞丐阻拦,“笨蛋!若是针对罗绮,尚且有命领赏潜逃。万一误伤了洛青禾,咱们就得陪葬!”
“哦……我听你的!”
二人推搡之间,低声商量一阵,决定暂且留下,权当望风。
斜对面一棵梧桐树上,一抹黑影,窈窕在枝丫之间。身影随着夜风微微摇摆,没有对细枝造成丝毫负担。又赶上晦朔日,天空多云,便连星光都不大璀璨。故尔无人察觉。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院内早已没了喧闹之声。跌跌撞撞,从屋里冲出一道人影。
若不是身后有人拽住,险些跌落池塘。“这瓜不错,酸酸甜甜的,很是解酒。且待本宫,入星河沐浴一番,便可取那宝物。”
洛青禾说着就要宽衣解带,苍荷都快哭了。她死死抱住公主腰肢,夹着她双臂,不让她胡作非为。
林楚凡扯过一条毛巾,弯腰在池里涮了涮,胡乱拧一把,哗哗水落。他按着公主的束发,在那红润的小脸上,使劲儿揩抹一阵。
林楚凡戏谑道,“公主殿下,这星河毛巾刷脸的滋味,可还舒爽?”
洛青禾是真的醉了,接连称赞,“不错!不错!味道甚好。走,我们寻宝去……”
冰熊今晚过足了酒瘾,自然不会让她失足落水,早早冻结了一条寒冰桥梁。
苍荷搀着公主,小心谨慎向外走去。
楚凡也擦了擦脸,随手丢弃,回屋掏出一卷钢丝锯。他坐上熊宝,紧随而去。
罗绮与小书童,一左一右,倚着门框,目送他们走远。直到身影隐没在院墙之后,二人这才回身,收敛起满桌狼藉。
公主殿下的香车上,楚凡一脸尴尬。
苍荷正用熊宝凝出的小块冰晶,润湿一条手帕,敷在洛青禾额头上,帮她降温解酒。马蹄声渐行渐轻,香车转个弯,便没了踪影。
墙根处的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顿觉机会来临。
两个乞丐蹑手蹑脚,爬上墙头,又轻轻落入院内。
只有房屋这一侧,堪堪能够落脚。其余三面,都被挖成水池。两人在房屋阴影处,寂静趴了许久,直到屋内灯火熄灭,又过了约么一刻钟。这才缓缓爬行,绕到门窗正面。
今夜楚凡外出,没有带着她二人。所以罗绮指点了林飞一番修行概要,二人便分别坐落矮榻之上,盘膝打坐,吐纳灵气。
倒也听闻,屋外些许西索之声,只当是野猫春游,并未在意。
直到,屋外忽然布满了雾气,笼罩了半方池塘,整个屋脊。
灵气的波动,迫使罗绮睁开了眼睛。终于来了么?好在楚凡不在府里,不然,还不知如何解释此事呢。
她忽然觉得,屋内有异。扭头一看,林飞的榻上,也有一对迥异的眼珠,闪着光华,同样望了过来。这书童,好敏锐的知觉。
不待二人发作,嗖嗖两条光芒,一长一短,分别透过两扇窗纸,激射入床。
噗噗二声!
那床被褥,被穿了两个窟窿。更有丝丝缕缕雾气,通过破碎的窗纸,涌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