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了楚夕佐证,她竟不知不觉的,放下心来。
察觉此事的楚夕,尴尬得直咧嘴,又怕被他们见到,赶紧捂着额头,借着衣袖遮掩低头。
我转述的,也不过是天心原话。怎么多传了几人口耳,还平添不少说服力呢?这罗绮平日看着精明,怎么此时如此糊涂!哦,也幸好她糊涂,否则楚凡还真解释不清……
与此同时,本该入宫复命的雷大人,正乔装改扮,扮作一富态老者,钻入城南一家赌坊。
殊不知,街角有一乞丐,见此情形,翻滚而起。他胡乱拍打一下周身灰尘,缓步离去,看那步伐颇大,三五步便已没了踪影。
没过多久,今日寒羽门中事,以及某些后继情形,便已录作文书,详细呈报入了宫内。
是夜,月明星稀。
早该是料峭春寒时,却因前冬少雪,并不觉冷。
林府西院,并排走着两女,身后跟着一熊,背上驮着一胖脸少年,正是楚凡一行。
来到楚氏院里,罗绮被楚夕拉着,一同收拾闺房去了。说是,罗绮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熊宝听了直呲牙,楚凡傻愣愣的,不知所云。
来到屋内,楚凡从熊背上滑下,眼见屋内多了一道屏风,暗道不好。
“见过母亲!多日未见,母亲可还安好?”他言辞谨慎,语调放慢,很是小心。
楚氏冷道,“哼!我好不好,你应该知道的吧。回城也有些日子,回府也不少天,整日便会看些杂书,正经事却不作为!咳咳……”
她说到要紧处,声色俱厉,便引发了些咳喘。
楚凡有些担心,迈出半步,又缩了回来。
熊宝也被那女子吓了一跳,趴在地上假寐的眼睛,都瞪了起来。
林楚凡一顿抓耳挠腮,思虑良久,也不曾想到,何为正经事。正想法子自救,却见熊宝,举着一只长指甲,虚空画字——夕!
林楚凡灵机一动,“母亲容禀!年前,妹妹赴宴疑似遇刺,孩儿已经多方打探,查证过了……此事,此事与我有些关系……”
林楚凡说起猎场之事,“之前在猎场,我误食了蕴灵丹,险些暴体而亡。青荷公主,为了救我……杀了那李家的公子。那日宴会舞剑的女子,不是他姐,就是他妹子。只是,只是她自己也不明所以,再加上楚夕求情,便也无人追究……”
楚氏似乎所知甚深,“好一个不明所以!当日,一同与会的,还有一操琴之人呢!”
林楚凡额头见汗,“啊?哦,是那晴雨姑娘。这位出身翠衣巷的女子,想必也无恶意。之前与书院争执,擂台比武时,还是她送上一坛子菜油,破了对面的冥蝶,助我一臂之力……”
楚氏耐心有限,“罢了!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好。你年纪还小,未曾在外行走过,不知江湖险恶。以后莫要轻信他人!助你一臂之力,便无恶意了?天底下,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楚凡被母亲一番训斥,讷讷无言。
熊宝听闻前事揭过,便也重新趴下。它此时心里,正惦记着白天顺来的两坛酒呢!
『与其听他们唠叨这些劳什子,不如自己加速修炼,提升灵力来的实惠。』
楚氏话锋一转,“你与罗绮,怎么突然就搬回府里?可有什么事情么?”
林楚凡尴尬回禀,“额……听到些风声,不知真假。师叔说,要选我……罗绮大概也是知晓了。她二人互相看不对眼,便央我搬回府内……师叔说,母亲也,也是同意的?”
楚凡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已经接近无声。此言过后,屋内寂静许久,唯余烛火噼啪微响。
他脚下,熊宝貌似酣睡,实则支棱起一只熊耳,略微晃动,唯恐错漏什么八卦。
楚氏长叹,“唉……无梦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若不应承她,雪域、炎国两地,便难有她容身之处了。”
有这么严重?
楚凡吓了一跳,抬头望去,想从母亲的表情之中,得到确认。却忘记今日有了一面屏风。他看着薄纱中纹绣着垂柳与春燕,一时竟看的出神。
楚氏转而安慰道,“好在你年纪尚小,罗绮也罢,无梦也好,不论是谁,都言之过早。无事,你便退下吧。”
林楚凡心里一急,脱口而出,“有,有,有事儿!听人言说,灵阳级高手,可纳灵媒入体。若是那人死去,灵媒又该如何?还请母亲教我。”
楚氏调笑道,“果然是女生外向!是罗绮告诉你的?”
林楚凡摇头如敲鼓,“不是!没有!我也不认识什么高手,值得信任的,就更少了。师叔她境界未到,便只好向母亲请教一二……”
楚氏缓缓道来,“还能如何?人都死了,哪还顾得上灵媒。若是收于体内,便随肉身一同消亡;若是置于体外,灵媒便成为无主灵具。若是到了属性契合之人手中,还可继续发挥作用。你问这个,做什么!”
忽然一声喝问,吓了楚凡一跳。原本听得十分入神,猛一下瘫坐在地。
他刚好坐在熊宝身旁,便也不再起身,索性跪坐在地。心中暗自盘算,那宛天华的灵媒,估计是一把火烧光。幸好幸好,否则留下,便是罪证。
林楚凡谎称,“这些天,翻看了许多修灵者的奇闻异事。想找个,压服阳级灵媒的办法……”
楚氏刚放下心,却又不安起来,“真有出息!自己还不到月级,便想着阳级灵媒……嗯?此次遇险,你与那天心逡巡数日,可曾物归原主了?”
林楚凡扼腕叹息,“唉!一言难尽啊!那天纹老匹夫,舍弃了残破的躯壳,竟然藏魂在灵媒之中。便是在我还东西的时候,跳出来作妖!看那样子,八成是赖上我了,坐等我死去之后,他好鸠占鹊……”
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吐心中委屈。楚凡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熊宝看了,都不知他是委屈多些,还是得意更甚。
然而,到了收尾处,便没了声音。
原来,楚氏听闻此事,也深感惊异,竟从屏风之后,踱步走了出来。
她不等楚凡感动,便已然开口问话,“此事当真?可还有人知晓?”
林楚凡傻愣愣的看着母亲,“啊,哦,我,熊宝,还有天心,都知道此事。那件东西,毕竟是神谕教之物,想必,过不多久,他们就都知晓了……吧。”
看母亲面色,阴晴不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楚凡便停下他日常说书的叙事风格。
楚氏来到人熊身前,低眉垂眼,看了许久,冷冷吐出几个字来,“怎没杀天心灭口?”
林楚凡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她,她曾与我并肩作战,还曾在我重伤时,救过我数次。怎能害了她性命?况且,我也打不…”
“啪!”
一个迅捷的耳光,匆匆而过,只留下一阵清脆的回响。
林楚凡被打得,脸扭到熊宝面前,嘴唇被牙齿撞破,滴下几滴鲜红汁液。
然而在熊宝眼里,他竟然是笑着的!
楚氏怒道,“妇人之仁!没用的东西!等着神谕教来杀鸡取卵吧!今后,你给我离楚夕远些,免得连累她!滚!”
林楚凡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赶紧起身行礼,领着熊宝灰溜溜的退下。
房内留有楚氏一人,目光低垂,看着自己微微泛红的手掌。面色更加复杂难明。
一路绕出西院,拣了个无人的角落,一人一熊蹲在一起。林楚凡慢慢掐了几个指诀,手指微微泛起白光,轻轻在自己肉乎乎的脸上抚过,重点照顾了一下破皮的嘴唇。
他将冰熊当做了铜镜,“怎么样?恢复如初了没?”
熊宝点头。
林楚凡反而挖苦道,“这一招,我也给你演练许多次,速度并不快。你怎么还是学不会?”
冰熊使劲儿翻了个白眼。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想必是天心那小娘们儿,留了一手。她传你的时候,你一学就会,却不让我旁听。等你再传给我,天知道少了哪些关键步骤?我能学会才有鬼了!』
它越想越气,索性不理这傻子,自己扭着一身肥肉,钻出阴暗的角落,自顾回楚凡的小院。
眼见自己惹毛了熊哥,林楚凡也不气馁。他赶紧站起来,亦步亦趋跟上。嘴里嘀嘀咕咕,若有所言。
熊宝走了一段,觉得他烦,缓步细听,“这还是母亲第一次打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动怒。别说,打得不疼,我还有些小开心呢。奇怪啊,奇怪。”
熊宝很想停下来,将他怼在墙上,好好写几个字,骂他一顿。『你这不是奇怪,你这是犯贱!』
它几次动念回头,却又放弃。
『罢了,随他去吧,开心就好。只是,那些神谕教的狗贼,会不会都像子曦一般下作?动不动就搞些什么暗手,不可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