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心庆祝一番,就该进入正席。
早有仆人小厮,重新整理的桌案,托盘流转各色佳肴,搭配一壶一壶的美酒,纷繁而至。
借着地主的关系,陈清霜也凑上了首席,与公主及两位王子,同桌共饮。
同坐一桌的,还有书斋代表,无悔当掌柜,红袖馆花魁,神谕教双星。
依着青禾的心性,楚夕也是有资格位列首席的。只是楚凡不喜她两位王兄,林姑娘乐得清静,便躲在一边,单独摆了一桌。
林飞与火苗也是入座的,这可乐坏了王鸣言,一个劲儿给火苗让菜。
林楚凡已然吃了大半个上午,这会儿哪还有胃口?
他随意浅尝了几筷子,就将重点,放在投喂熊宝。也不管它爱不爱吃,只要是他中意的,挨个夹到手中的小碟里,托着送到桌面以下。
熊宝便欢喜的舔了,再低头滋溜一口酒,『总算不虚此行!』
宴饮正酣时,忽然有一桌,人仰马翻,杯盘狼藉,碎落满地。
众人侧目望过去,乃是一提着单刀的汉子,劈开了桌椅。
那一圈围着的,也多是些江湖中人。衣服不考究还在其次,身上一点儿汤水都没溅到,若非早有默契,便是身手敏捷!
林楚凡轻叹一口气,八成这就是所谓的踢馆。
那汉子高喊一声,“在下劈山派胡大海,有幸前来观礼,恭贺周掌门之余,更想讨教几招。还请不吝赐教!”
他一个空翻,跳到大厅中间的空地上,扛着单刀,眼角上翻,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这是怎么说的呢?连个理由都没有,说打就打啊?
林楚凡心下好奇,不由转头去问罗绮。
玉人讲解道,“这劈山派,大小也算个江湖门派吧。大概是在城中有些营生,怕寒羽武馆抢了去。趁着人多,当众较量一番,也算试探一下彼此的斤两。这都是约定俗成的,没什么奇怪。说不定,待会儿还有城内的大小帮派,前来挑衅呢。”
林楚凡不解其意,“不过是开个授艺的武馆,能抢他们什么营生?至于这么喊打喊杀的?怎么感觉,这些普通武者,比修灵之人,还要喜欢争强斗狠?”
罗绮按着他额头的软肉说道,“傻瓜!看家护院,押镖送人,哪一样不是营生?你才见过多少江湖。这里的水,还深着呢!只是你的起点略高一些,引路人便是灵月级高手,往来交手的,多是修灵者。实际上,江湖各派里,普通人占大多数,修炼者是很少的。”
被罗绮教训几句,楚凡便不再多嘴,和众人一起,围观起两派之间的切磋。
寒羽门出战者,正是他们的副门主孟寒。
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人手持长棍,一人双手举刀,抡得劲风嗡嗡直响。舞了好一会儿,也没打到一处去。
林楚凡看得真切,那孟寒应该是下过苦功夫的,比之周羽适才表演之时,更添几分老辣。
或许孟寒之前用过斧头的缘故,总觉得他棍法里,劈砍的势头,比那胡大海的刀还要迅猛。
十几个虚招试探过后,胡大海率先按捺不住。他左劈右砍接连挡住几棍,脚随刀进,已然贴身。
孟寒见势不妙,将长棍绕在自己腰间,自左向右用力一旋,身子也紧贴棍身。
双方擦肩而过,胡大海腹部被砸了一棍;孟寒后背,遭刀柄一击。二人各自有些损伤,踉跄着后撤几步,抱拳行礼,便算做过一场。
围观之人,也不乏褒奖之词,听着很像互相吹捧。
林楚凡这才有些明白,所谓的踢馆,不过是一种以武会友,未必分生死。大概是他先入为主,总觉得动手就要伤及性命,罪过,罪过!
胡大海刚笑呵呵的退下,不知从何处,又窜出一使双刀的中年妇人。
她自称鸳鸯刀徐继春,什么帮派名字,楚凡没大听清楚。来意毋庸置疑,应该是与之前的大海差不多。
不待周羽反应,陈清霜瞪着大眼睛,钢枪一挺,下场接过。
看得楚凡牙酸,主要是这姑娘太冲,枪头几乎不离刀刃。她又占着长兵器的优势,哐哐一阵打铁声,难听死了!
徐大婶仗着经验丰富,接连几个贴地翻滚,扰乱了对方的枪法节奏。她趁机近身,割了一节陈清霜香囊上的流苏,便算点到即止。
陈清霜倒也干脆,爽快认输,一场完结。
她倒是挺讲规矩,从头到尾都没动用灵气。这好像,还是楚凡第一次见到,修灵之人输给普通武者。
他心里有些吃惊,细细想来,又觉得合情合理。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不觉,养成了这个习惯。
既有灵气加持,许多时候,不再过于追求招式套路的精妙。更多的,是灵力强度,巫术威力的计较。
就好像书中总写的,‘一力破万法’。
虽然有些偏颇,但的确实用。楚凡身边众人里,大概只有无梦,兼顾剑法与灵气。即便不用灵力加持,无梦一剑,也不是好相与的。
眼看众人兴致高昂,这比斗,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寒羽门能拿得出的高手,算上自己,也才三个半。这样下去可不行。
林楚凡偷偷给林飞传个信,让他过去,请了陈清霜过来一叙。料想有先前‘作伪证’的人情在,不至于被拒绝。
林楚凡提议道,“你去和他们建议一下。这么多人,挨个打过去,即便是点到为止,也会把你们累死的。不如到院里,分开几个场地,喜欢打架的,都上去耍一番。等他们打得累了,也就顾不上你的周门主了。”
清霜一听,大眼睛瞪溜圆,看着楚凡的目光,瞬间变得友善了许多。
她赶紧着手去筹备此事,能早一些,便给寒羽门减少些压力。也不知道,为何她一个尚书的孙女,对此事如此上心?
罗绮看了几场,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儿,一点儿也不像踢馆该有的程度。
她好奇问道,“你怎的如此好心?想了巧妙的法子,却传给陈姑娘,让她拿去献殷勤。”
林楚凡摇头,“我是觉得,这种小打小闹,不适合实战。看了有些启发,却无多大意义。与其在这耗着,夜长梦多。不如早些回府,准备一下,今晚求见母亲。你不也想问问看,和亲之事,她是如何想法么?”
果然,这事儿才是罗绮的心病。
听闻可以求见楚氏,她恨不得亲自去帮忙,组织几百人分成七八个团体,各自切磋比斗。
她和楚凡一样,只盼着这场立派盛宴,早些收场。
想法总是好的,现实往往却不如人意。
“轰隆……”
一阵持续的震荡炸响。
适才,楚夕与天心二人谈心的枯井周围。那处百丈左右的地面,开始起伏动荡,隐隐还有些幽深的裂口,时隐时现。
这下打乱了宅院中的盛会。不论是分到哪一个圈子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心,来到事发地点,围成一圈,翘首以待。
少数有资格落座的贵宾气定神闲,例如天心,还有林楚夕。
前者是真的不以为意。后者偷偷看着天心,实在想不通,她如何做到置若罔闻的。
终于,一番挣扎与慌乱过后,枯井口内,爬出两个泥人,吓了众人一跳。
两个泥人,与真人大小仿佛,爬上来之后,也不说清理周身泥水,也不想着清洗自己。
就那么直愣愣的杵着,一左一右,面对着井口发呆。
不一会儿,一个更小的泥球,自那个不规则的破口处,翻着滚了上来。落地碎开,流淌一地泥浆,里面钻出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来。
那孩子破口大骂,“呸呸……天心!你给我出来!准是你干的好事。我在底下玩泥巴玩得正开心,你兜头就是一颗大火球。怎么?上次输给我不服气,就下手偷袭?”
“不知所谓。”淡淡的一句话,轻轻飘过大厅,传入宅院。
声音分明很轻,却令在场每一人,都清楚的听到,很是神奇。
林楚凡早就知道她的本事,如今看着那个泥猴,大概知道他是谁。没想到今天这种场合,也能把他召来。
罗绮对她了解不深,闻声心里一惊,忍不住扭头向一边望去。
那边的女子,正往面纱之下,送入一杯酒水,很是云淡风轻。似乎这种借助灵气震荡传声,是十分轻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