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今天是怎么了,村里的人都去哪里了?”许自用对着迎面而来的张婆婆说道。
“哎,又要打起来了,人都去山里边了。”张婆婆边说边叹气。
“打起来了”许自用震惊的说道,因为平原人和山里人打架这事在许自用出生后就从未发生过,他只在父辈的口中了解一二。
“你爹也去了,赶紧去看看吧,刚走没多久,现在快去,还来得及,真打起来了,你也拉着点,都快五十的人了。”
听到这,许自用拔腿就跑,“您也注意点安全。”
李俱卫见状立马跟去。
从村中到关山有相当长的距离,二人紧赶慢赶可还是晚了,到地方两边人已经打了起来,上百号人打成一团,山中人似乎事先并不知平原人要来,人数要远远少于平原人,可人却很能打,一打三不是问题。但毕竟人数还是占优,渐渐地,山中人败下阵来。
突然一只箭射向平原人,正中那人的腿,接着十几只箭射了过来,平原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似乎是有意避开的,都不是致命伤,且射中的人很少,原来是山中人的增援到了。
许自用正在扫视人群,这时,他似乎看到什么,忙跑到人群里,搀扶那个人,那人正是许自用的爹。
看着被箭射伤的人,平原人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目视着那个山中人的头头。
“李渠,前些年是你当家的是吧。”底下的平原人大声说着。
李渠面不改色,“是。”
“发洪水的那一年,是你签的字,对吧?”
“是。”
“好好好,既然承认了,当时你说的是十石粮,现在那伙人说十五石粮,这你如何解释,另外内容为何不给我们看。”
“首先,谁当家,别的人就无权过问,你们自然是无权知道那些内容的,再者,那年说是我们当家,可那年五个人,我虽是主当家人,可其余的都是你们的人,找人也不是我找的,是你们选的那些人找的,签约时,我的确在场,可签完字后,其余人要和借粮的大户说事,我就先走了,临走,我还嘱咐他们这事儿关乎你们平原人,内容要细说,至于他们如何做的,这就不清楚了。”
“另外,我明确告诉你们,签字时,的确是十石粮,不信的话,你可以找其余当家人与我当面对质。”
“对质?哼,其余四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我都怀疑是你们干的,就是不让我们好过,用这种方法来搞我们,谁信你的鬼话。”
这话顿时激起了众人的愤怒,刚才李渠的一番话让众人难辨真假,这下好了,所有的帐都算在他的头上,算在了山里人头上。
李渠听到这话,这才知道其余四人的情况,好像明白了什么。
“明确告诉你们,这事儿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们山里人做的”,李渠提高了嗓门说出了这句话,这声音带着力量感,带着穿透性,震住了在场所有人,“这种污名我们绝不承担,谁再说出这样儿的话我绝不轻饶他,另外,当年毕竟我是主当家人,发生这样的事,我也难逃其咎,三天后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至于受伤的人,今天晚些时候,我亲自下山你们疗伤,信得过我,你们就先行离开,不信的话,就继续掰扯,我们奉陪到底。”
李渠的话令众人半信半疑,但听他这般语气,当下又无更好的办法,只得这样儿。其实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手里有武器,打不过。
片刻后,众人散去。许自用搀扶着他爹走了,李俱卫见状也赶忙搀扶。
“说不让你去,你非要去,都快五十的人,就不能消停点儿,凑那个热闹干啥”许自用的母亲嘟囔着,边说边处理许父身上的伤口。
“那叫凑热闹吗,我要不去的话,村里人怎么看我,咱们家还怎么在村里待,真是妇人之见”许父火气突然就冒出来了。
“好好好,我妇人之见,行了吧,别生那么大的气,小心你的伤口“许母推了推许父,用安慰的语气。
“去去去,做饭去”说这话时,能明显感觉到许父已经没有刚才的怒气,只是不想让妻子看出。
许母也知道他的意思,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做饭去了,“许卿,许担,来照顾一下你爹爹。”朝着院子里说话。
很快院子里便回应,“知道了。”
许父许母一共有三个孩子,说的那两个人,便是许自用的弟弟妹妹,弟弟叫许担,大约十岁,妹妹叫许卿,大约六岁。
许家房屋看起来倒有些阔气,白墙高院,也有好几间房,更重要的是,其中有一间屋是专门放书,要知道,书在庄稼人那里,算上个稀罕物,就算有,也有个几本而已,更何况,有一屋子的书,再看,他们的衣服样式,只能说作祖上阔过。
“吃顿饭再走吧“许母对着将要走的李俱卫说道。
“不了,家里还有急事儿。”
许父和许母是知道李俱卫是山里的,猜测他父母可能在这次事件中受了伤,便不再强留。
“自用,你去送送俱卫。”
为了预防关河(当地人叫关河)泛滥,隆议村的居民大都居住在上游,下游则是农田,因此发洪水时,下游的田地则遭了殃,人很少出事,但对于庄稼人来讲,田受了灾,就好作人受了难,两者没什么两样。
两人走了一路一直没有说话,快到末尾时。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李俱卫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爹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家里的农活还要靠我,接下来可能很少有时间去找你,等放榜时,你帮我去看吧”
“好”李俱卫本有些担心许自用会因为今天的事而使两人产生隔阂,听的他这么说,可见他还是把自己当作朋友的。
李俱卫:“就送到这儿吧。”
这儿的路修的四通八达,外人来还真的不好进,不过能把路修的如此这般,得以见的隆议村还是有些经济实力的,不过这是从前的事了。
因靠近河流,有时这里的村民还用自己做的小船去往丹城县,做些买卖,但也只是小买卖,一是大多数人没这个实力,做大买卖,二是有了这个实力的人,不知怎么的,总会赔的血本无归。多少年来,平原人是两头受气,去山里吧又不让去,去县里吧,买卖也做不成,也种不了地,他们就一直困在这个地方,世世代代都是如此,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
李俱卫走在隆议村的小道上,过往的人都知道他是山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这种奇异眼神令他特别不自在,好似一把把刀刺向他,没发生这件事前,村里人本就对他出入村里不爽,现在已经眼神中尽是厌恶了。
李俱卫把头埋得低低的,不看他们,加快了步伐,忽地,一口麻袋套在了他头上,接着拳脚便来了,不停打在他的身上,直痛得李俱卫嗷嗷叫,可任凭他如何叫喊,那些人也不停,依旧打,周围路过的行人对此是熟视无睹,那些人打完了就跑,什么也不说,待到李俱卫挣脱开麻袋,只有过往的行人。
“谁打的”李俱卫撕心裂肺的喊着。
周围没有回应,不,是有回应的,还是那眼神,还是那厌恶的表情,看了他一会后,眼神便离开了,自顾自地走着,每个人都这样。
他害怕了,他逃了,再也不想来这里。
到了关山跟前,李俱卫看着眼前显着绿意的高山,心头一酸,终于回到了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家,眼神一改之前的无光,有了光亮,接着踏上通往山里的石阶,一素绿包裹了他,投进大山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