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韦家的小儿子吗,连话都说不利索,竟然有朝一日能成为东阳国的高官。”
“韦云?我记得他命挺好的,兽潮爆发的时候,就被那些边境驻守收留,说起来两年没见了,他那一家老小约莫都死了,可惜没看到他能有这么一天,普天之下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此,韦云就是想尽忠尽孝都不行了。”
“所谓的一步登天不过如此了,我们可得和他套套近乎,要是能把我那黄花闺女嫁给他就更好了。”
“我也想和他做亲家,但是人家看不上我们啊,毕竟他是领着东阳国俸禄的。”
有二十名甲士,纹丝不动站立在铁硼外迎客,他们以前的身份不过是紫血流民,但是短短两年时间,已经成长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阳国长官了。
本来他们更应该是炮灰。
朱姓野修破天荒流露出几分惊羡之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比不上长生不老?
若是有选择,他何必踏入紫荒之中,既得罪了东阳国,还要面临客死他乡的风险。
朱姓野修喟然长叹一声,然后上前搭话,“长官,您真的不是东阳国人吗?”
“问这个做什么?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啊?我们何德何能与东阳国人平起平坐,只求他们派点商队过来,就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
“言重了,那些商人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人面兽心,打着互惠互利的旗号,但背地里做了不少坏事,每年都有人死得莫名其妙,还是熟稔捕猎的壮年男子,你觉得可能是凶兽所为?咱们这些人敢怒不敢言,不过以后有韦某护着,只要商人再敢做谋财害命的事情,韦某一定依法处置,父老乡亲有冤直接来找韦某便是,绝不是口头说说。今时不同往日,互市绝对安全,全程都有驻军监督,你放一百个心就是,如若有人强买强卖亦或是违反互市规则,我会亲自割下他的舌头!”
“大人,有句话不知能不能讲?”
“说。”
“坐到这个位置,有何诀窍?”
“两年前我被征入军营之中,大概是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所以就被任命为百夫长,也就是互市前的事情。”
这个一朝翻身的年轻人说得含糊不清,但野修仍是大感震惊,表现得好就能步步高升?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多半是为了笼络这些难民,所以才会许以高官厚禄,野修压下心中震惊,目光转而望向铁硼内。
消失已久的商人,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但商人却已不再是主角,与商铺小贩没有多大区别,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就地出售货物。这些商人大多是愣头青,在边境上没有势力也没有人脉,但又觊觎这条道上的利益,便百般讨好军方,主动承担起与难民营业交易的责任,不然还能那些指望心浮气粗的兵卒去做生意?不怕连内裤都赔出去?
边境驻军则负责维持秩序。
楚铭走入铁硼以后,发现兜售的不过是一些生活用品而已,种类倒是齐全,楚铭嗅了嗅鼻子,闻到一阵腊肉香味,目光缓缓挪动,还未看清腊肉,便有一个一瘸一拐的老人遮挡住了视线,取出身上的一切财物,无非是质地古怪的石子,还有一撮可作箭羽的鸟类皱翎。
那卖腊肉的商人悠悠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老人取出的石子,放在手中仔细摩挲,作为一个解石场上混迹已久的商人,眼力见自然有,而且挑的很,只收下了三颗石子,其余全部退还老者,至于鸟类皱翎则是全部收下,因为边境驻军对此物求之不得,因为这是搭配箭矢的上好箭羽。
商人掂量了一下,递出一块腊肉,老者眼神有些失望,但仍是笑着接过来之不易的食物。
楚铭将夜明珠放回储物袋中,继而换为灵石,是由那个回到飞鹰山脉的少女所赠,楚铭倒是爽快收了,毕竟自己又当咨客又当护卫的,收点小费也是天经地义的。
楚铭眯眼沉思。按照他的计划,是秘密潜入东阳国,正好可以寻找牛重英和蒹葭,眼下有一个天赐良机,就是飞鹰山脉没有兵力驻守,趁着这个机会偷渡再好不过,不过得准备齐全,楚铭却也不急于一时,不然早就屁颠屁颠跟着少女走了。
楚铭有些紧张,东阳国对他来说人生地不熟,是不是还要找一个咨客?
记得锦衣老者说过,东阳国房价很贵,那么请一个咨客需要多少钱,一颗夜明珠够不够?
楚铭看了一眼衣服柜区,都是麻布织成,平平淡淡的色泽令人舒适,以往在商人手中购买衣裳,往往尺寸偏大,要想合身还需修剪,但整整两年过去,楚铭已是要比原先高了不少,逐渐能穿大人的衣裳了,只是显得有些宽松。
楚铭打开手掌,灵石暴露无遗,试探性问道:“这能买几件衣裳?”
商人顿时两眼放光,要知道灵石在东阳国购买力度颇高,堪比玉石,虽然不是千金之物,但买下这些廉价衣裳绰绰有余了,商人开始打量这个少年,灵石不算稀有,但是的确少之又少,商人看了一眼楚铭所选的几件衣裳,微笑道:“这几件衣服刚刚出炉,崭新的很,布料紧密又扎实,还能再穿许多年,本来你的这块石头,撑死也就只能买两件衣裳,但今天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互市,是应该优惠点,所以再送你两件衣裳,如何?”
楚铭与商人打交道许多年,虽然没有练就笑里藏刀的本事,但不至于被骗的团团转,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商人伸手将他拉住,可却没有赔笑,反而还将楚铭手中的灵石给摄了下来,然后像打发叫花子一般甩了甩手,楚铭与其大眼瞪小眼。
正要讨价还价,洞悉全局的万夫长无声无息来到此处,怒斥道:“带走!”
负责维护秩序的兵卒闻声而来,每一步踏下,都好似响起了沉闷声响,格外震撼人心,与楚铭大眼瞪小眼的商人顿时身体一软,还回灵石,然后连连求饶,万夫长本意是杀鸡儆猴,但是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仅仅只是口头警告而已。
楚铭热泪盈眶,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但是万夫长离开之后,叹气道:“去给他一柄刀和一颗糖,看看他会选哪个?”
随行千夫长轻声道:“无毒不丈夫,一切以守护边境城池为重,死几个难民不可避免,将军无需愧疚。”
万夫长低声道:“本来这就不关难民的事,真正要杀的,是犯境修仙者,只是还要让成千上万的难民为修仙者陪葬而已,既然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就做得彻底些,记得吩咐这一次行动的甲士,不必留手。”
千夫长默不作声,万夫长平静问道:“你觉得有多少修仙者来凑这个互市的热闹?”
一头雾水的兵卒摇摇头,万夫长淡然道:“修仙者的战力明明可以纵横一方,但偏偏低调至极,毫不在意容貌,打扮得比难民还像难民,仿佛一个饿死鬼,弄得本将军都想开仓施粥接济他们了。修仙者果然是一如既往地老奸巨猾!”
兵卒笑道:“按照这个道理来说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专门抓那些饿死鬼。”
万夫长摇头道:“这一次的计划,主要在于威慑那些龟缩在内围区域的犯境修士,明知紫荒是我国严令禁止进入的疆域,还明知故犯,更别提他们明知可能引来兽王,还瞎蹦跶个没完。”
然后给他们盖棺定论道:“真是罪该万死!”
兵卒附和道:“兽潮刚刚平息不久,谁知道会不会再生枝节?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绝不能再去招惹凶兽。但那些修仙者却为了一己私利频频闯入紫荒,要是触怒了兽王或是凶兽族群,未必不会波及到我们。再者,他们本就不该待在这里,所以杀他们,理所应当!”
万夫长苦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们当然要杀,但很难彻底杀干净,不如各退一步,这一次我们做的决然些,让他们看看我们这些军人的决心,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只要能杀一个犯境者,误杀千万难民又如何?但同时又撤去了飞鹰山脉上的兵源,让他们能够毫无阻碍的离开紫荒,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既往不咎到了这个程度,还不算仁至义尽?本将军都佩服自己的气量了。”
兵卒赞叹道:“将军恩威并施,手段高明至极。”
万夫长目光落在茫茫难民中,最后凝聚在了一个年轻人身上,“此子也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