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祥只是耸了耸肩,便不再搭话。
他明白宫远航话里的意思,是想他出手,救下阿杰莉娜。
然而他用明确态度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肯定不会出手。
他刚才稳住了关凤鸣,让他别着急虐杀阿杰莉娜,现在又把所能表达的情报,都告诉了宫远航,并不是想宫远航去拯救阿杰莉娜。
因为落入关凤鸣手里的女人,都会被他以各种手段虐杀,很少有能活下来的。
夏吉祥的真实目的,是想争取点缓冲时间,让宫远航有时间销毁证据,与阿杰莉娜及早切割,撇清与红色国际的关系。
上次苏州之行,让他清楚宫远航的身份不简单,必然与抗日武装,老蒋及赤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夏吉祥不关心这些,但是他现在与宫远航的利益绑定在一起,自然不希望宫远航出事。
宫远航见夏吉祥装聋作哑,他眉头紧皱,思忖了片刻,起身说道:
“和元,我出去办点事,先不回公署了,你自己把车开回去吧。”
说罢宫远航不待夏吉祥答应,便匆匆而去,走出了咖啡厅。
不消说啊,他是找人搭救阿杰莉娜去了。
宫远航这么在意那个外国女人的安危,倒是出乎夏吉祥的预料。
因为不着急回去,夏吉祥在咖啡厅里独自坐了好一会,
他慢慢品着杯中的饮料,感受空气中咖啡与香水交织的馥郁气息。
爵士音乐悠悠流淌,那旋律并不婬靡缠绵,而是带着一种撩人心弦的慵懒与魅惑。
他的目光游离在周围的顾客身上,只见那些打扮艳丽的女子,或身着摩登洋装,或裙摆摇曳生姿,
她们个个妆容精致,妩媚动人,无时无刻不瞄着来往男士的谈吐衣着,眼神里透着聪明狡黠的光芒。
而咖啡厅里的男士们则西装革履,衣饰光鲜,尽管有些人大腹便便,有的秃头谢顶,但是领带却打得一丝不苟,在女人面前漫夸富贵,指点江山。
然而,身处这灯红魅影之中,夏吉祥的心里却产生一种疏离感,而且越来越强烈。
尽管他兜里揣着价值两万银元的支票,足以在这大世界舞厅里肆意放纵,花天酒地一番。
甚至只要他亮明身份,就可以邂逅这里任何一位令他心动的女人,开启一段浪漫恋情,
甚至当夜可以同时约上几位妖艳女人开房,胡天黑地的陷入一场车轮鏖战,满足那疯狂膨胀的欲念。
然而这些杂念只是一闪而过,他的内心却对此充满了排斥。
因为他知道,巨籁达路的杂货铺里,金素贞还在痴痴等候他回家,
同福里的宅子里,顺姬挺着大肚子,一心想给他生个儿子。
除此之外,还有虹口津川家里,津川光子产期将至,正希望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能来到产房门前,亲眼看到新生儿的降生。
自己有了这些羁绊,那么巧取豪夺来的金钱,就应该交给依靠自己的女人,为自己妻儿的未来,提供一份稳固保障。
想到这里,夏吉祥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苦涩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这味道,恰似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纵然此刻欲念如火,他也决定马上离开,离开这个充满诱惑的地方,回去那间充满温馨的杂货铺。
夏吉祥从大世界舞厅出来,穿过路口,正往他停车的路边走去。
就在这时,临街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叫与挣扎声,而这女人的声音,他听起来很耳熟。
“吴雅丽?嗯,是她的嗓音,她啼叫的声音,很是特别···”
虽然夏吉祥已与这个女人分手,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遇上了,就得临危救难。
一念及此,夏吉祥当即掏出手枪,快步赶到巷子口。
一进巷子,夏吉祥就看到巷子中间停了一辆小型卡车,这辆车没有车牌和标识,看那样式好像是巡捕房的囚车,车厢里能装七八个人。
就见两名穿着灰色学兰装的特工,正架着一个旗袍女人,往车厢里塞。
那个女人哭叫着,挣扎踢腾着,就是不肯上车。
两名特工一个抬腿,一个抱住女人的腰,试图把她抬上车,那女人烫着一头波浪卷发,哭得梨花带雨,嘶声叫道:
“来宁(人)呀,救命啊!有宁贩子大白天抢宁啦!”
夏吉祥确定是吴雅丽的声音,便断喝一声:
“住手,把人放下!”
两个灰衣人见夏吉祥持枪逼来,却没有放下女人,只是停下手上动作,其中一人低声吼道:
“支那人,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是巡捕房,奉命整顿风纪,抓得都是俵子,要带她们去感化院!”
夏吉祥默不作声,缓步逼近,手枪对着两人,根本没有放下的意思。
“站住!不准过来!”
“你是什么人,通报身份!”
两名特工有些慌了,因为他们感受到森然杀气,知道遇上了狠角色。
其中一人大叫道:“支援!呼叫支援,让池田他们几个抓人的回来支援!”
夏吉祥此时已确定他们是日本特务,但是不清楚他们为何要抓女人。
当时日本人在租界没有执法权,他们要抓人必须联合巡捕房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