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预言大师无语凝噎。
不幸中的万幸是,至少到现在为止阿蒙还没有恶作剧的企图,只是踩在小板凳上看祂工作,同时试图通过言语分散他的注意力,亚当则站在书柜前阅读各色封皮的卷轴,仿佛被上面的信手涂鸦和零散词句吸引住了,总体而言场面还算平和。
阿蒙满不在乎地说,“亚当会找我的。”
“但祂这次不是差点就没找到你吗?如果我是你的话就留几个分身在外面,本体如果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回来就去找大人。”尽管手头正忙,透特忍不住戳了戳神子的额头,“安全问题永远是最重要的,多留几个后手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有错!”
“知道啦,你干嘛要说三遍。”
“重要的事情多说几遍准没错。”
神子两条白藕似的小手臂交叠在过高的桌面上,上面垫着肉乎乎的小脸,祂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预言大师年轻的面孔,认真得像头一次捕猎的小兽,透特偶尔与祂视线相交,虽然不知道这熊孩子要干什么,但也大大方方地由祂看了——至少对活泼过头的阿蒙来说,片刻的安静来之不易,他应该趁此机会加快工作速度。
笔尖在有些潮湿的纸张上摩擦出越来越密集的沙沙声。
“奇怪的家伙。”阿蒙这样想着,却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祂只能肯定一件事,以前没有人像这样和祂说过话。
偷走他的想法试试?
年幼的神话生物伸出小小的手,想去捞取那一缕思想,可在即将得手的瞬间,祂感受到注视。
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冗杂得让人窒息。
一只只淡漠无情的眼睛在狭小的室内骤然睁开,用目光播撒着知识和信息,无穷无尽的信息如排山倒海般压来——神子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恐惧,就在祂大脑空白的一刹那,时间停止了,视线消失了,信息的洪流也消失了。
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透特身后,祂的阴影投在书面上,而透特仍在奋笔疾书,目光毫无偏移。
神子愕然道:“父亲,您怎么……”
“不要偷窃他的思想。”造物主难得认真严肃地对幼子说,“他的本质太过浩瀚,而他自己尚未意识到这一点,亦无法控制。”
说完这句话后,祂便消失了。对透特来说,就好像从未有谁进入这里,他只是运笔如风地写完了任务记录,从虚空中召唤出独属于卢修斯的灵界信使,将这份迟到的工作和真挚的歉意一起捎了过去。预言大师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以指为笔,以灵性为墨汁,在半空中勾勒出一()
个“兔子洞”。
“喏,雨停了。”
明媚的阳光穿过“洞口”在桌面投下光斑,因为什么也没偷到变得兴致缺缺的神子叫了一声祂的哥哥,打算去其他地方找乐子,不料被屋主叫住了。
“我仔细想了想,刚才说的不对。”
“什么?”
“如果你以后想进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不该是自己进去了留几个分身在外面,有了不对劲再去找大人——反过来才对:让分身给你探路,自己就在外面耐心等待,确认没有危险了再进去。”
“哦……我知道啦。”
“毕竟大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靠得住的。”透特打了个呵欠,蹬掉鞋子,“再见,我现在要睡一觉了。”
他毫无顾忌地往柔软地床榻上一躺,隐约感到有某个柔软东西在触碰他的脸,枕头两旁微微一陷,最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