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家生子,大多地位低下,很难更改卑若尘埃的奴才身份。
如丫鬟金钏的老子娘白老媳妇,大丫鬟鸳鸯的父亲金彩等等,几代人都是翻不了身的家生子奴才。
不过,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却是书中最大的例外,他不仅早早的脱了奴籍,后来还青云直上当上手握实权的七品县令。
书中是如此叙述的:
(赖尚荣)"到了二十岁上,又蒙主子的恩典",许他"捐了个前程在身上"。到三十岁的时候,"托着主子的洪福,不知怎的,弄了个知县"。
赖尚荣的例外可见一斑。
那,赖尚荣何以如此幸运?是德行出众,还是天赋异禀抑或灼灼其华,通过自己努力打拼赢得的这一大好机缘?
其实不然。
从书中指出的赖尚荣知恩不报,还涉嫌贪污受贿等等情形来看,他不仅无德,还没啥能力,就是一个势利吝啬的纨绔子弟罢了。
一百零八回就曾详细勾勒了赖尚荣人品差的宵小嘴脸:八十三岁的贾母寿终正寝后,贾政护送她的灵柩回老家金陵安葬,途中遇上海疆战乱,便就近向已当上知县的赖尚荣暂借五百两银子,以周转路途上的资金用度。可赖向荣却忘恩负义反复诉苦,只给五十两银子。贾政大为生气,赖向荣自知不近情理又添了一百两,贾政也没收,从此不愿再理睬赖尚荣。赖尚荣后来还因涉嫌贪污受贿,特别害怕东窗事发,就悄然告假辞官而去,结局不知所踪。
很显然,这赖尚荣不是什么好鸟。
可如此不地道的赖尚荣早年却好运连连,成为贾府最厚爱的幸运儿,这是何故?
答案其实早已明了,就因为他有一个厉害的奶奶赖嬷嬷为他量身打造所致。
这赖嬷嬷可不简单,堪称《红楼梦》最有影响力的家生子奴才,年轻时因漂亮能干赢得主子信任而委以重托,中年以后又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不像"死鱼眼睛"那样遭人嫌,便在暮年成为极有名望的积古老人,深得贾府上上下下尊崇爱戴。
那,这么厉害的赖嬷嬷是怎样百炼成钢的?
原来赖嬷嬷出生于第二代宁荣二公时代,在贾府生活的时间比来自史家嫁给荣国公的贾母还早十多年。她还是丫鬟的时候,就忠心耿耿伺候宁荣二公的母亲,比贾母的首席大鸳鸯还要有地位,且幸运得多。
赖嬷嬷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宁荣二公的母亲就将她指配给管家赖大的父亲,成了荣国府的大管家媳妇,算是奴才中的新贵,有了管事权。
宁荣二公过世后,由贾母掌家独力撑起贾府大厦。因荣国公贾代善死得早,颜值控的贾母便安排赖嬷嬷当次子贾政的奶妈。
自幼酷爱读书品行端方的贾政,也就吃赖嬷嬷的奶长大。贾政成为荣国府的当家人后,对赖嬷嬷的哺育之恩自然是心怀感激,就像孝敬贾母一样孝敬她。
由此,赖嬷嬷便在以孝治家的贾府得到极高的优待。随着时光荏苒,赖嬷嬷成了老一辈家生子奴才中硕果仅存的元老后,注重敬老礼数的老封君贾母更是对她高看三分。
贾母为王熙凤主持凑份子过生那一回,就吩咐给赖嬷嬷赐座,这可是邢王二夫人这样的主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连贾宝玉王熙凤等少主人都得站起来,恭恭敬敬请她落座。
周瑞家的儿子喝酒闹事这一节,向来以狠毒管家出名的王熙凤原本打算要重重惩罚他,通透的赖嬷嬷以王夫人的面子为之求情,明白过来的王熙凤马上转过弯来,当即采纳了赖嬷嬷的建议,周瑞家的儿子才没被扫地出门。
这就是了不起的赖嬷嬷,她在贾府地位之高,备受尊崇的程度是其她家生子奴才没法比的。
此外,人情练达的赖嬷嬷还拥有远超普通家主的睿智和见识。她对家生子奴才这一卑微的身份早有清醒的认知,虽说她在贾府还算体面,两个儿子也分别在府上主事,有一点地位,但赖嬷嬷明白,这份殊荣主要得益于自己的忠顺能干以及赖家上上下下对贾府事无巨细的悉心服务,贾家才破例恩赏。但百年之后赖家还能如此风光?
这就很难说了。
今后赖家真正要出人头地,赢得幸福的自由生活,首要的还得脱去压在肩上极为酸楚的家生子奴才身份。
为此,赖尚荣这个宝贝孙子一生下来,就被奶奶赖嬷嬷纳入赖家身份救赎的长远计划之列。
第一步就是及时向贾府请求脱去赖尚荣的家生子奴藉,赖嬷嬷那时提出这一想法,贾府自然会给面子。毕竟赖嬷嬷劳苦功高,盛极之时的贾府也要积极传承宽待下人的家风,好以孝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