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将林黛玉、薛宝钗等一大批有才华的大家闺秀刻画得栩栩如生,也琳琅满目地白描了一批不同类别的小人物形象,亦勾画得有血有肉,棱角分明。
出场不多的柳五嫂就是其中的一个经典小人物,她在荣国府担任大观园小厨房的总管,正处在四十不惑人到中年的年纪,按理已明白生活的酸甜苦辣,可以通透地面对现实,至少可以淡然处之。然,柳嫂子在大观园为人处世的态度却让人痛心不已:一个原本可以轩昂踏实地靠手艺吃饭的厨娘,硬生生活成了一个势利的总是习惯于看人下菜碟的中年油腻大妈。
一、柳嫂子的出场
柳嫂子出场较晚,戏份主要体现在《红楼梦》第六十回和第六十一回里。她原本在戏子芳官所在的梨香院干差役,便与芳官有了交情,她的女儿柳五儿也与芳官成了说得来的好朋友。
也许那时的柳嫂子就凭着一手好厨艺在那里掌厨,只因大观园后来单独开火,办了一个小厨房,便被管家王熙凤转到这里当了总管,成为专司侍候大观园的厨娘。
在梨香园的芳官也因元妃省亲后戏台解散而失业,因贾宝玉认可她,便被贾母派到怡红院当差,柳嫂子与芳房重逢后的故事遂得以延展。
由此,《红楼梦》在六十回写及芳官奉贾宝玉的差遣,到小厨房向柳嫂子传话,说贾宝玉要吃"凉凉的酸酸的"素菜时,柳嫂子这位人到中年的厨娘便正式在大观园的小厨房里闪亮出场。
章回在描写刁横的芳官看见一个婆子托着一碟热糕时,便准备"先尝一块儿",被丫环小婵讥笑:"这是人家买的,你们还希罕这个。"柳嫂子亮相了,她忙出来帮芳官打圆场:"若姑娘,你喜欢吃这个,我这里有,才买下给你姐姐吃的,他不曾吃,还放在那里干干净净没动呢。"
就在柳嫂子热情地给芳官送去糕点后,芳官更为得意,便与小婵翻了脸,打起了嘴仗,还将柳嫂子给的糕点一块一块的掰了,扔给雀儿吃。为了向小婵逞能,芳官又笑着对柳嫂子说:"柳嫂子,你别心疼,我回来买二斤给你。"
柳嫂子收到信号,知道芳官有意作弄小蝉,便任由芳官糟践她的糕点,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装聋作哑,让芳官尽情戏耍小蝉,气得小蝉怔怔的,说了一句狠话便离开了,"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不打这作孽的……。"
由此可见,柳嫂子的出场,给人的印象其实并不好,似乎有一种不地道的为虎作伥的感觉。
二、柳嫂子刻意讨好怡红院
按说,没啥地位的伶人芳官如此耍横张扬,虽有贾宝玉欣赏她,但作为小厨房总管的柳嫂子,尽管也很卑微,大小也算是贾府的中层管理人员,没必要如此低眉顺眼刻意讨好于她。何况芳官有意作贱她所送的糕点,明显的不尊重之外,也是对粮食的浪费,显然是不明智之举。
作为一个负责饮食的主管人员,对粮食起码是心存敬畏的!何况柳嫂子原本来自草根,深知民生之多艰,是过苦日子过来的。
柳嫂子应当阻止芳官糟蹋糕点才对。可她却表现为纵容,其反常行为让人不可思议。
从书中接下来的情节得知,原来柳嫂子有求于芳官:因她的女儿五儿"今年十六岁…却生得人物与平、袭、鸳、紫皆类…只是素有弱疾,故没得差使。"柳嫂子闻得宝玉房中丫环差轻人多,又听说"宝玉将来都要放他们",故打算为女儿谋得这个差事。
因芳官素得宝玉喜欢,视为心腹之人。柳嫂子便"病急乱投医"以为找到了"药方":央求芳官帮忙,期望她去和宝玉说说此事。
于是,柳嫂子便处处讨好芳官。见小蝉等人离去后,忙向芳官询问:"前儿那话儿说了不成?芳官告之,说是说了,只因宝玉近日病着,又有事,需等一、二日再提此事。
可见,柳嫂子为了女儿能到怡红院当差,哪里去管什么良知?不仅低到尘埃地屈意迎合芳官等人,还利用自己仅有的可以提供用餐的特权,也管不了什么例定规矩,只要能巴结讨好上怡红院,便倾其所力违禁地大开绿灯。
如晴雯要吃芦蒿,柳嫂子便忙着问是用肉炒还是鸡炒?得到回复后:"赶着洗手炒了,狗颠儿似的亲捧了去。"自然,柳嫂子也没有收加菜的费用,算是倒贴服务。
柳嫂子这样的走"远道儿",原本无可厚非。只要你贴得起,能统筹兼顾不伤及别人,爱干嘛就干嘛,算是你的自由亦或任性。不过,柳嫂子家底薄,哪能持续地"倒贴服务"?久而久之,自然便会在捉襟见肘中乱了阵脚,最终吃了大亏:不仅落下不公平公正的坏印象,还自己破坏了所管理小厨房的运营制度,使得大观园如莲花儿、司棋等人也随意前来添菜,更不愿支付什么费用。
更悲催的是,柳嫂子穷其心力费劲地向怡红院讨好卖乖,她的女儿五儿最终还是没能进到怡红院。
究其原因,乃柳嫂子找错了人。
芳官哪里是怡红院可以主事之人?她根本帮不了用人的问题,更何况她仰赖的怡红公子贾宝玉其实是一个吃饭不管事的主,即便他答应了,也不着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宝玉哪里在意"人进人出"这样的事,他在乎的不过是如何混于内帷嘻戏贪玩。以致五儿进怡红院的事,到头来,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石沉大海,没有音讯。
三、柳嫂子有意怠慢紫菱洲
贾宝玉没把五儿进怡红院当回事,芳官办事又扭扭捏捏不上心,让中年妇女柳嫂子这个急呀,她这个年龄,压力山大,女儿就业的事没落实必然是纠心的牵绊,此外,还要考虑如何关照娘家人……哪里耽搁得起?兼之她负责的大观园小厨房,看似一个肥缺,其实亏空严重,并不乐观,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因大观园在设置小厨房时,并不是盈利模式,主要是为了在大观园生活的少爷姑娘姑奶奶等四五十人用餐的方便,故采取的模式是按"姑娘们的分例发银子",然后柳嫂子据此置办食材。若"姑娘"们要额外添菜加餐,则需按制支付费用。
如六十一回就说到"三姑娘"探春和"宝姑娘"薛宝钗要吃油盐炒枸杞芽儿,便事先支付了五百文钱。
不过,在大观园中,像三姑娘、宝姑娘这样主动执行规定体谅下人难处的毕竟不多。于是,便出现了打秋风的司棋指派小丫头莲花儿来厨房要求添菜:"要碗鸡蛋,炖的嫩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