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高枝是富贵,也是催命符。
尤其是长乐宫这株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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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左右。
安公公看着脸色意志紧绷的南廷玉,出声道:“殿下,你去歇息罢,这外面由老奴和小喜子等人守着。”
南廷玉一双眼睛黑如稠墨,有着克制的情绪:“无碍,孤不累。”
安公公叹口气,没再劝阻。
郁娘昏过去后,还有一点恍惚的意志,耳边是南廷玉的呼喊声——琳琅,琳琅。
这称呼听了只觉得无比难受,想让他别喊了,她不是什么琳琅,可是开不了口。
一会儿,耳边的声音又换作是苗苗的啜泣。
再然后是一片寂静。
身上的伤敷过药,得到些缓解,没那么痛。
她以为自己不过是闭上眼,恍惚了一瞬间,却不知道已经昏迷一天一夜,身上的药和纱布也已经换过三回。
睁开眼时,意识仍处在朦胧中,视线里只有一抹亮,是盏青铜壁灯,灯火在半空中摇曳出斑驳微芒。
视线缓慢移动,落到屏风上面。
这屏风还是蓟州城的那扇屏风,布绢上画着西子浣沙,不知道有何特殊意义,竟被南廷玉从蓟州城带回都城。
这时,有脚步声越过屏风,缓缓停在榻前。
她努力抬头,因为趴在床上,视线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腰身,流纹玉带束着白色华服,衬得来人腰肢健劲,双腿修长。
她含糊出声:“殿下……”
南廷玉俯下身,坐到床边,面色冷峻得很,声音却有着几分沙哑:“好些了吗?”
郁娘只当还在做梦,看着这张缓缓挨近的面庞,忽而弯唇笑了下。
南廷玉神色微顿,未料到,她醒过来后会先是对他笑。
“殿下。”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又唤了他一声。
他敛目,静静看她。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壁灯,昏暗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影子如黑绸一般落在床边,落在她身上,她伸出手,沿着榻上他的轮廓描摹。
既是在梦里,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殿下,其实我只是一只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小鱼儿。”
南廷玉望着她,没作声。
四周安安静静,她的声音如风一般流淌在耳边。
“我也曾想过死去,有自尊的死去,可饿肚子和死亡的感觉很可怕,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也很可怕。”
“芽子穿过石缝,努力迎向阳光。枯草化作灰烬,来年依然复生。生命的本质是向上求生,而不是向下求死。”顿了顿,她又喃喃道,“这是他曾经劝过我的话。”
“他……”南廷玉捕捉到这个字眼,“是谁?”
“是我早逝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