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头,眼带星光的扑向我,彻底换了一张脸,又无辜又可怜:“九谏,我和阿洛马上就要走了,可不可以让我单独和你告别啊?”
我笑睨了楚赦之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好。”
“不是说要和小僧告别,少主怎么不说话呢?”我看着磨磨蹭蹭的不肯看我的朔伽,轻轻笑了起来。
“叫我朔伽。”摩朔伽终于抬头:“我……总之,谢谢你,阿洛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阿洛成为活死人时,摩朔伽也曾怀疑过九谏,甚至有点恨他让阿洛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可他也同时清晰的意识到,如果没有九谏,他根本留不住阿洛的命。
我静静地看他红了眼眶:“朔伽,你不必谢我的,你母亲的死,我很抱歉。”
摩朔伽摇了摇头:“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对于她的选择,我有伤心,也有失落,但是我也能理解,或者说,我从未这么理解过这个道理——一个人,先得是他自己,然后才是某个身份。她先是千江月,然后才是摩朔伽的母亲,九谏,你也是一样的。”摩朔伽认真地看着我:“你先是你自己,你想成为什么人、选择那条路,都应该追随自己的心,而不是困囿于某个身份。”
“……”我一时无言,嗓子里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金尊玉贵,备受宠爱着长大的人基本都会有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通病,我看得出来,刚刚来到平罗山的摩朔伽就是一个典型的非常自我的孩子,可他现在却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使他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的认知改变?是母亲的死,还是差点失去阿洛的痛,又或是一系列的,关乎人性的善与恶的冲击呢?
所以说,人真是一个奇妙极具变化性的物种,不到最后一刻,谁都猜不到会发生什么改变。
“我这就要回波斯了,虽然不是永远都不再来中原,但我毕竟是圣教少主,以后还会继承我爹的位置,总过来的话,有些人的神经会很紧张,所以,这一别,我们就很难再见了。但我的邀请永远有效,如果你需要的话,日月圣教永远向你敞开怀抱。”摩朔伽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若你终有一天要登上更高的位置,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日月圣教在伫立在波斯一天,波斯永不会犯大周边境。”
我垂眸,敛去眸中的水光:“如此盛情,叫我怎么回报呢?”
“那就……听我唱完这首歌吧。”摩朔伽拿出他祖父的卡曼恰,这把卡曼恰曾代表着驱使活死人的罪恶,可当它被不同的人拿在手里,也会成为唤醒人心的圣物,但现在,它只是一把表达情思的乐器。
“这首歌,叫《aylan》。”没有再解释什么,丝弦弹拨,少年的声音清亮而多情,徐徐描绘自己心中的,俗世的快乐和悲伤。
“【你的笑容犹如月亮, 你的美貌犹如云朵, 你的睫毛美如天仙, 你若出现,我寸步难移, 】”
“【阿依兰,阿依兰,我的美人, 就像飞蛾扑火】”
“【我会把幸福怪在你身上,让我丧命。我的爱人,对我来说最美丽的就是你】”
“【星星从天而降,我的爱是永不凋零的花朵。】”
…………
不远外,楚赦之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自己身边的阿洛,不同于被距离蒙蔽了感官的摩朔伽,楚赦之是最早发觉阿洛对九谏那种隐蔽而自卑的爱慕的人:“你不想去说什么吗?”
阿洛道:“没什么好说的,他注定不属于我。”不可触碰的满月,光是远远看着就足够了。
他突然转身对楚赦之道:“可我更认为,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只属于某一个人。我不行,少主不行,你……”
楚赦之挑眉:“你在嫉妒我吗?”
“不可以吗?”阿洛反问,倏尔摇了摇头:“罢了,现在他已经选择了你,不过\u0027现在选择你\u0027不代表\u0027永远选择你\u0027,他身边会汇聚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自己是唯一吗?”
楚赦之自信一笑:“我会让现在变为永恒的。”
阿洛不置可否:“那么,我拭目以待。”
————————————
陈项肇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被贬到岭南当县令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连降数级,身边没有一个随从,但他也不是很难过,毕竟这一场下来,能保住命就很不错,更何况这个结果已经是抵消了他安抚难民功绩的结果了。他还年轻,才三十出头,他相信自己从哪儿掉下来,就能爬回去,还能爬得更高。
“喂!姓陈的,站住!”
陈项肇惊讶抬头:“高姑娘?”
高璃什么都没带,只有脖子上的墨玉扳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我和你一起走。”
陈项肇长大了嘴巴,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岭南贫瘠……”
高璃满不在乎:“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儿,王爷让我去看民生艰苦,我就索性往最贫瘠的地方走了。别废话,你就说跟不跟我同行吧!”
“……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