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乐和陈广各扛着一麻袋的花瓣面露难色:“殿下,我们就只要把这几兜子花撒出去就可以了吗?”
沈清眸色沉沉:“死马当活马医吧,实在不行再杀高璃也不迟。”
“好,殿下请退后。”沈清发话,二人也不再迟疑,将开口的麻袋抛出去,然后一掌将其隔空击碎,纷纷扬扬的各色花瓣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飞舞,看起来竟有几分梦幻。
高璃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神志,但她已经陷入了幼时的心魔,满眼都是当时的刀光血河,面目可憎的,从她生下来起就没见过几面的“父王”一边狂笑一边挥刀砍向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她被可恶的阉人压制着,眼睁睁看着总是温柔地给她擦脸、即便身处逆境也从未有过怨言的母亲被残暴地分尸,胳膊、肚子、脖颈……一刀,再一刀,那个恶魔把自己的不甘和怨愤都发撒到无辜的妃妾上,口中骂骂咧咧,把平阳王不支持他的原因都推到母亲的“不顶用”上,然后他向她走来,叫她“不知道是贱人和谁生的小杂种”……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的事总是如此不公,连她唯一拥有的东西都要夺走!
高璃,先楚王沈御祁膝下第十女,无名庶出,长到八岁连大名都没有,可在这一天之前,她从未嫉妒过“父王”的其他子女,哪怕她们身着华锦绸服,一个个看起来光鲜亮丽,最爱用居高立下的厌恶或怜悯的目光看她们母女,她也没有嫉妒过,只是疑惑,要多么无聊的人才会把折磨他人视为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呢?
不对,外人觉得她没有名字,可她其实是有的,母亲总会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一边用最轻柔舒适的力度抚摸她的头发,一边叫她“娘的福宝儿”,在这样的爱抚下,所有鄙夷、侮辱和轻贱都会消之一空。耳濡目染下,她早就知道自己生来就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光学说话就比别人慢一拍,母亲曾教过她写字,可她看到那些全是字的书就想睡觉,母亲陪嫁里的唯一一把古琴刚响了一声被她天生的大力崩断了弦,比得上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胃口让她常常觉得吃不饱,也无法忍耐饥饿,闯下诸如偷吃点心,抓“父王”宠妃的宠物烤了吃等等祸事,可母亲从来都没怪过她。那一天到来之前的一个月前,刚好是她的八岁生辰,母亲用做了三个月绣工才得来的银子换得进后厨的机会,给她做了一海碗可以供五个成年人分食的长寿面,她还记得母亲的泪水,母亲总是那么平和,好像从来都不会有怨言,可那天母亲看着第一次吃撑的她,哭着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紧的甚至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窒息——“不需要羡慕别人,阿娘只想让你知道,我们福宝也是有人疼的。”
是啊,她也是有人疼的,她也曾有人疼!
高璃的双目一片赤红,目光所及的所有人都长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嘴唇开合,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你得和我一起死。”
“一起死一起死一起死一起死……”高璃尖啸一声:“那你先去死吧!”
沈清看到高璃尖利的五指直冲轮椅上的人而去,目光紧缩,心中弥漫杀意:“疏檀小心!”
我按住玉虹,手持法印,此时也顾不得遮掩,缓声念道:“大道泛兮,天下无相——”
沈清等人不知是否是错觉,漫天花瓣似乎在空中停滞了一瞬,而高璃的动作也相应的迟缓了须臾。
我今日本就将眼上的白布系的极松,单手一扯,那流动性很好的丝带便随风扬起,从我的手中游到了高璃的双目之上,她狰狞的表情中闪过一丝迷茫,正要将这轻飘飘的东西拨开,我在再次开口:“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