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叫兆丰的普通镇子,不靠近任何大的水域。”他站起身,推开窗户,让大片大片微凉的空气,夹杂着阴雨天的潮气涌进来,“青鹿湾现在已经没了。在1975年,你爷爷刚去世没多久,青鹿湾突然爆发了很严重的污染,那儿的居民们为了活命,不得不全部搬走了。政府为了阻止污染蔓延,采取了很多措施,但那里至今还是寸草不生。”
“是什么样的污染,怎么那么严重?”
“先是附近的水体突然散发出一股臭味儿,就像是什么动物腐烂的尸体,后是地面上突然多出无数的泉眼,泊泊地向外冒粘稠的深色液体,像石油一样。
后来人们检测发现,那些不明物质不仅和石油没有关系,还会把那一方水土拖进地狱——那种粘稠的液体里,含有超高水平的有害重金属。”
“那这次污染,是偶然事件,还是......”
虽然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的某些家族成员曾经为虎作伥,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
当一切在我面前摊开,我还是感觉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那不是偶然事件,现在的科学根本无法解释。
不过,由于疏散及时,那次污染并没有对当地居民造成太大危害。他们的搬迁,也因为事态比较大嘛,得到了很多关注和社会各界人士的帮助。
至于那些很久远的往事,没关系,你不必太在意,就像人不必喜欢自己的全部过去,也不必释怀一样,你只需要知道,过往的作用,就是把你带到现在,这就够了。
做好此刻的自己,这就够了。”
我感觉有点虚脱,靠在椅背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善解人意地看着我,“尼采说: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圆圈。
过程曲折一些没关系的。”
他似乎,总能看穿我的心思,就像此刻,他好像知道我在因为自己不同寻常的人生,和祖辈沉重的过往而思绪万千。
“Α? πio?μe ?λλo ?να πot?.(希腊语,意为:再来一杯吧)”他站起身,又去到咖啡机前,开始研磨咖啡豆,“有一个女孩子,哦,现在要说是女士了,给我讲过一个很生动的梦。
在梦里,她成了一只透明带微微粉红的小虾,正被活生生送进两排白色的牙齿之间。
她舞动着触须,拼命扭动身体,却只能感觉到那两排牙齿在她腰间慢慢咬合、磋磨......”
“之后呢?”
“就到这儿,梦境总是不完整,就像月亮不会一直圆。”他做咖啡的动作熟练、优雅又利落,“磨咖啡豆,或者和詹姆斯一起做饭,他让我磨黑胡椒、姜末那些的时候......我有时会想起来这个古怪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