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歧不能走回头的路,那是对他爷爷的背叛......他过不了普通人的一生,相反的,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的一生可能都会被毁掉。你我都知道,青鹿湾吴氏......”
“青......那代表不了什么,中书的原籍而已,他们早就搬走了。”
“没错,吴歧的爷爷吴喻堂的反抗,结结实实地惹怒了它们。它们的怒火,已经把所有族内旁支焚烧殆尽,唯一留下的孩子,就是吴歧了,你觉得......它们可能是因为怜悯吗?”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苗叔的声音再次变得有些晦暗不明,“没关系,不会有什么的......我连上学,都不敢让他在同一个学校待超过三年。我一直在给他设法转学,还都是按照中书的交代,选那些学生很多的学校......”
“吴先生的思路是对的,您做的也很好。”
苗叔的声音又低下去了很多:“我可以送他出国留学,他想去哪里都可以,还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总没有坏处的......”
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像是有人想转身离开,但被另一个人拉住了。
布莱克·维尔马斯仍在坚持劝说:“苗先生,请恕我无礼,事关重大,请您给我个机会说完。
出国,并不意味着安全,我们的研究会之所以遍布全球各处,就是因为,它们......无处不在。
我知道您一直对那些事物刻意保持着距离,您做的是对的,为了您的安全,我也不应该告诉您更多,但是......
您送吴歧出国,简直是最糟糕的一步棋。您赶到时已经看到了,吴歧当时的状态......如果再有下次......谁也说不准下次会什么时候发生,但一定会有下次的,我可以以性命作为担保。”
苗叔没有出声,布莱克·维尔马斯又说道:“三皇五帝时期,黄河水泛滥成灾,鲧、禹父子二人受命于尧、舜二帝,任崇伯和夏伯,负责治水。
鲧采用‘堵’的方法,治水九年,根本没有解决水患的问题,后被革去职务,流放羽山,最终死在了那里。
大禹从鲧治水的失败中汲取教训,改变了‘堵’的办法,对洪水进行疏导,最终历时13年,终于让黄河水顺利地东流入海,完成了治水大业。
宜疏不宜堵,这是‘大禹治水’的智慧,不是吗?
吴先生的想法没错,在吴歧还是个小孩子时,他需要躲起来,韬光养晦,现在他长大了,难道......真的要让他躲一辈子吗?”
“说句幼稚的话,如果躲起来就能平安,我宁愿他躲藏一辈子......”苗叔说道,“还有你刚刚说的,让小歧留在这所大学任职的建议,我......”
就在这时,房间外响起了第三个,更为年轻的男人的声音:“教授,这是吴歧的体检单,所有的结果都已经出来了,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多晒晒太阳了呀......这一份给您,苗先生,我给您也复印了一份。”
纷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一声“现在差不多也该醒了”,房门被推开了。
“果然醒了......”年轻男人笑着说,“你好,我是学校的校医汪林,来看看你。”
一些常规的检查之后,他又抽了我一大管血,才笑眯眯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好好休息,我就不再打扰了。”
布莱克·维尔马斯亲自送他出去,窄小单调的房间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我和苗叔。
“叔,对不起......”我说。
“是指什么?”
“我明明答应了你,但还是,联系了布莱克......”
“傻小子......”苗叔叹了一口气,“不怪你,是他们先找上你,给你寄了那些照片。我都知道了,不能怪你,怪就怪那个老外。”
苗叔淡淡地笑了笑,坐到了靠墙的椅子上,恰好处在窗帘后的阴影里。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是寒流来袭之后,难得的艳阳高照。
窗外树影晃动,年轻的声音喧喧闹闹,此起彼伏,大概是这所大学里年轻的学生们吧。
在这么安全的环境里,在最信任的人身旁,我回想起昨晚的事,还是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