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已过,李秀才的坟包上已长满杂草。
陆治清见了夫子的石碑,他满目歉疚,将木盒轻轻放置到墓碑前,他撩开衣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夫子,弟子有愧。”
说着,他又磕了个头,“治清没能保护好絮儿,辜负了您的托付,弟子有愧,无颜面对您。”
当初,李秀才拉着他的手,说,将来若是阿霄不在了,玉絮心中也放下了,那么他愿意将玉絮交与陆治清,请求他照顾好女儿。
如今,楚云霄没死,却失忆了,倒不如死的好,玉絮还被人害死了......
“夫子,阿霄他这些年活得好好的,升官发财,忘了故乡的你们,身边也有了新人,早已将絮儿忘干净了,可怜絮儿等了他那么多年......”
“不过,阿霄身边那个女子,是个南诏国安插的细作,他如今被其连累,成了潜逃在外的叛国贼。”
“不过夫子也不必担心,以阿霄的聪明,在哪儿他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苦了絮儿,千里寻夫,却寻到个负心人。”
“怪我,怪弟子没能保护好絮儿,弟子早该安排人时时刻刻跟紧絮儿,如此,她或许就不会死了,怪我,都怪我......”
“如今,弟子将絮儿的骨灰带回来,向您请罪了......”
絮儿是夫子唯一的骨肉,唯一的女儿,自幼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珠似宝地疼着宠着。
几个月前的一个大活人,去了一趟洛邑,回来人就没了......
他实在无颜面对恩师。
陆治清又再重重磕了个头,“对不起,夫子,对不起,弟子对不起您,对不起絮儿......”
说到此,男子已然泪流满面,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到地上的黄泥中。
“感谢夫子对弟子的细心教导,如今弟子已中了今年春闱的状元,官至六品,这一切都多亏了您的教导,可弟子却没保护好您唯一的女儿......”
陆治清又哑着声儿絮絮叨叨了许多,更多的时候道歉。
最后,他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泥草,抬手擦拭眼角余泪,转头命人在李秀才坟边刨了个坑,将檀木盒子放入其中,再一点点盖上土。
大坟包旁边一个小坟包,一大一小,就像当初那个雅儒的男人笑呵呵地牵着小女孩。
如今,絮儿又回到故乡,回到父亲身边了,她又可以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陆治清点燃香烛,借着火又烧了些纸钱。
做完一切,已是日薄西山。
男子起身,静静伫立着望了会儿恩师与心上人的坟墓,嗫嚅了句:“再见。”
夫子,絮儿,再见。
记忆中的小小男孩,在那个年节,给夫子拜完年后上了马车,探出小脑瓜道别,“夫子,絮儿,再见!”
啊,再见......
那时小小男童的忧愁是何时再见,如今却是阴阳两隔的永别了......想见之人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