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抬眸,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温度。
“你进沈家几年了?”
甘六喉咙发紧,涩声道:“至七月,整五年。”
沈青禾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了,早在魏大师来前,你就跟在我身边。”
甘六摸不准二少的意思,不敢说话。
“我派人搜罗各大帮派、世家、道上后起之秀的信息,每三月一次,请专人为你们几个讲解,你可知是为什么?”
甘六觉得,现在这感觉还不如方才碎骨刺肉时的剧痛舒坦,他木呆呆的点头。
沈青禾却看也没有看他,径自道:“是为了拓宽你们的眼界,让你们在跟其他天师遭遇时,能尽快看出对面来历,来增加你们对敌的胜算。”
一个天师世家要发展壮大,不单要能降妖,更重要的,是能压过其他同道一筹。
他本来是斜坐在床榻边,现在上身微微前倾,脸上波澜不惊,声音轻柔:“五年的培养,你现在告诉我,对一个那样的高手,你什么也没看出来?”
甘六嘴唇周围的肌肉一抽,汗珠顺着鬓角滑落,脑子飞快运转,突然一激灵:“公子,我——我本来是可以看出他的来历,但是那个女……戚姑娘她护着那男人,所以我才错失时机!”
沈青禾撩了撩眼皮,道:“你说什么?”
甘六咽下一口唾沫,滋润干涸的喉咙,再开口时,虽然还有些慌乱,但已经坚定了不少:“二爷,那男人是和戚姑娘一路同行,他们,他们举止暧昧,我正是因为顾忌到戚姑娘,以为他们关系亲密,才会被那人所伤!”
沈青禾的表情,令人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甘六屏息等着,半晌,沈青禾开口:“都看到了什么,一字不落的给我复述出来。”
甘六知道,自己可能赌对了。
沈青禾再从屋内出来时,日已渐西,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终于过去了。
他做了个只有他和另一个人才能看懂的手势。
一阵风起,叶子飘摇触地之前,小白现身,自然得就像他本来是隐身站在沈青禾身边一样。
有好半晌,沈青禾并没下达任何指令,也没有说话。
小白脸上好像永远挂着一抹笑,不急不躁,甚至没有去看他的主子——他正仰着头,像个好奇的小男孩一样,在观察一只伏在头顶三尺多高的树干的上嘶声尖叫的蝉。
“你不开心么?”小白一抬手,不知怎么的,那蝉就到了他手里,叫声越发聒噪。
他举起它,对着天空,看蝉翼上细细的脉络,又向沈青禾道:“你叫我来,想要杀谁?”
沈青禾看了他一眼。
小白道:“别不高兴,我要保护你,当然要先了解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要知道你那一句话是真,那一句话是谎,我得明白你挑眉、抿嘴、眼珠子一颤都是什么意思。”
“比如现在,”他视线往沈青禾上身上一扫,“你的呼吸比两个时辰前更沉、更缓,大指掐在食指第二节——你一生气,就会有这个动作。”
沈青禾脸色阴沉,瞧了他半晌,点头:“你很好。”
他转过头,道:“那么你来说说看,我现在想要什么?”
小白见他终于肯说话,咯咯笑着将二指一捻,蝉鸣骤止。“你现在想要什么,我还不清楚。”他将指尖的汁液随手抹到树干上,偏了偏头,补充道:“因为你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