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看着没什么力道,甚至给人一种小女儿家花拳绣腿的感觉,可是,要真落在那鼠妖身上,怕能将他胸骨都踢得粉碎。
万俟云螭眉峰一挑,白十九立马会意。
眼看躲不开,那老鼠吓得叫也叫不出了,却忽觉头皮一紧,身子往后跌去,扑通一下,摔出寻丈远。
白十九收回手来,眼睛瞄着那只探出的秀足,笑眯眯道:“还是不要叫他脏了金蛇娘子的玉足。”
说完,抢先过去拎起那缩成一团的大灰耗子,道:“你不是来汇报的么,还不趁着少主在此,赶紧跟你们娘子讲讲结果,好将功赎罪,我们为你求情也好开口,否则我们一走,你这小命可难说呢。”
他脸上笑眯眯的,只稍微放出一丝狐族的威压,那耗子已经被吓得失去了思考能力,磕磕巴巴的说:“我讲,我这就讲。”
“没这个必要。”曲天娇的脸色已经很难看,眼盯着白十九,心中恨极,可当着万俟云螭的面,她不敢强行动手,只能干巴巴的道:“这东西只是去打探些上不得台面的消息,岂敢说出来脏了少主的耳朵。”
她明显是有些紧张了,递了个眼神给父亲,曲长威本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女儿一再阻拦那鼠妖开口,也猜到这其中怕有什么隐情,上前一步,刚想开口拦阻,却见万俟云螭肃容,一摆手。
“曲族长,”他看了眼曲天娇,声音比方才低沉了一些,没那么漫不经心了,“灰鼠一族,可是巫蛇族附属族群之一?”
曲长威只好先咽下嘴边的话,答道:“不错。”
万俟云螭看向那几乎快显出原型的大老鼠,收敛气势,尽量温和的问道:“你在灰鼠族,是什么身份?”
大耗子哆嗦着,答:“回……回少主,小的……小的是,是族长。”
白十九张大了嘴。
万俟云螭呼吸一顿,眸色更沉,目光如刀一横,再开口时,已隐隐有些怒意:“好,很好。”
曲长威听到这回答,也是一怔,心道糟糕——
巫蛇族身为蚺蟒大族的附属族之一,论其血脉,是仅次于王族的存在,按规矩,可以拥有三百附属部族。
他们族人的平均战力很是强悍,因此也的确吸引很多弱小的妖族,前来寻求庇护。
灰鼠一族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跟巫蛇族签订了五百年的契约,用自身天赋本领,为巫蛇族效命,以此来换取族人平安繁衍的机会。
灰鼠虽说没什么战斗力,但优势是族人众多,行动灵巧,用来打探消息,还算不错。
但曲长威很是看不上这种软弱的小族,他自继位以来就很有野心,想让巫蛇族在自己手中更加壮大——就算血脉上压不过王族,也至少要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现在,王族以下的二等大族,算上巫蛇在内,足有八十一部,血脉等级都与巫蛇相当,他们要出头,何其艰难?
曲长威盘算着,第一步,应该慢慢剔除些软弱无能的附属族,吸收善斗善战的妖族,先从内部强大起来。
想象很美好,但进展很缓慢。
例如这灰鼠——和他们签订契约的,是上一任巫蛇族长,时至今日,契约还有三百余年才到期呢。
曲长威只好眼不见心不烦,把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分给儿女们调动差遣,平时也从不过问他们的死活。
但就算是抬手就能碾死的东西,也不能苛待太甚,明面上总要过得去。
否则,王族是有权治他们统领不当之罪的。
今天这一幕,他是深觉无辜,因为这灰鼠一族,本来就是拨给了金蛇娘子的,直接归她所有,谁知道闹出这么一出,当众抖处来,显得他对待附属妖族很是暴虐似的。
曲族长觉得,自己多冤啊!
万俟云螭对此不欲多言,吩咐身后长老:“将灰鼠一族,迁往上皇山。”
“好好好,您尽管……啊?”曲长威愕然抬头,“一族?”
曲天娇咬紧了嘴唇,脸色煞白煞白,幽怨的望着万俟云螭,嚷了一句:“您带走那族长便是,但灰鼠毕竟与我巫蛇有契约在,还占着一个名额——”
况且都带走了,刚打探回来的消息,她找谁去问!
“契约?”万俟云螭闻言,竟笑了,他一笑起来,更俊得叫人移不开眼,只是那笑容中有些说不出的讥诮:“本来念在你许是初犯,不知者不罪,但即明知有契约,还这般肆意折辱一个族长,动辄打杀,看来是明知故犯,不可不罚。”
“少主,这,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曲长威回头狠狠地剜了女儿一眼,转身还想分辩,万俟云螭却道:“孤亲眼所见,你还有何解释?”
曲长威听得一呆,而后有细汗冒出——万俟云螭虽是储君之尊,但平日里很少称孤道寡,他曾说,不愿学那人族冗沉繁琐的规矩,妖自有妖的自在。
但今日,他竟也称孤——这是点了曲长威一下,二人尊卑有别。
曲族长能怎么样?也只好诺诺应着:“是,是,老夫必对小女严加管教……惩治。”
万俟云螭凝着他满是汗液的额头,笑得意味深长:“那孤便等着曲族长的动作,望你能秉公行事,莫叫你的族人寒了心。”
曲长威垂目行礼,恭送少主离去。
当夜——万俟云螭刚回到上皇山,巫蛇族便传出消息:金蛇娘子骄恣无度,恃宠放纵,苛待从族,罚二十金鞭之刑,从族数量削减一半,一应待遇连降三级。
他挥了挥手,让报信的小妖退下。
“好家伙,”白十九听得咋舌,喃喃道:“二十金鞭,还真狠得下心,他不是挺疼爱金蛇娘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