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红药一跃向那出口,就感到一阵磅礴的引力传来,不由自主被吸了过去,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正见到万俟云螭跌入黑暗的一瞬。
那双黑如寒潭的眼,因错愕而微微睁大,死死望着她,手臂向她的方向一挥,坠落下去。
戚红药看见那家伙口型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视线一晃,已到了外面。
骤然摆脱那诡秘幽暗的所在,四周声光色彩如潮水般袭向她,戚红药一瞬间有些恍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因腿软而栽倒。
有人一把托住了她的手肘,急道:“戚姑娘,你怎么会在镜中?万俟——莫七他怎么没出来?”
是白十九在发问。戚红药脑子快速恢复清明,想起这人是那混蛋带来的药师,心思电转,当即决定保持着极度虚弱的样子,垂头微喘,道:“他……他……”
白十九道:“他怎么了?”
戚红药另一只手垂下,五指暗自攥紧,刺激得伤口一阵剧痛,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眶霎时红了:“莫公子他,他把先我推上来,自己反而错失了时机,他还在陷在里面。”
白十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惊呆了。
万俟云螭,为了救她,而决定牺牲自己?
戚红药偷偷撩眼皮,被对面双目中浓重的怀疑震了一下,心中暗骂:那王八蛋的人品究竟有多次,怎么连他朋友都对救人一事如此的震惊?
她紧接着找补一句:“也是没想到那出口竟然如此快就关闭了,对了,你们不是有沟通的道具吗,快联系他试试。”试试他究竟死了没有。
白十九的大脑犹处在余震中,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对对对。”赶紧催动传音螺,可等了半晌,只闻其中一片嗡嗡声。
白十九皱了皱眉,“没人接。”
戚红药心中很是踏实,暗自点头:能有人接就怪了,姓莫的掉进“黑处士”堆里,这么会儿的功夫,怕已经去投胎了。
别怪她心狠,是那混蛋先下黑手的!
她看着白十九研究手里的两面铜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白药师,你这铜镜是哪里来的?”
白十九一愣神,“啊?哦,”他想到了那只浑身漆黑的大壁虎,但这里都是天师,不欲讲出来多惹麻烦,便含糊其辞地道:“一面是林中捡来的,另一面是公孙夫人---啊不,隐雾妖莲身上得到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周齐羽十分激动,抢道:“她果真是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么落霞山庄,分明是那两公婆的妖窟,那妖妇在何处,快带我过去!”
简芳芳低声道:“他娘的差点忘了莲子。”
戚红药却不关心什么莲子莲藕的,一听见白十九的话,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这下几乎跟纸一样白:“是你找到了它?那妖莲……它跑了吗?”
白十九挠挠头,道:“不是我,是莫七找到的,我只见到了她的尸首。”
戚红药眼前一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双眼紧盯住白十九,颤声问:“那……那妖丹?”
白十九“哦”了一声,一拍脑门。“差点儿忘了,应该是在莫七身上。”
咣当一声,白十九震惊看去:“戚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势太重?”他赶紧上前搀扶,戚红药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她靠着墙滑坐下去,双目失神,气若游丝:“我只是……记挂莫七公子的安危……”
那王八蛋真是死早了啊。
她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很狼狈了,衣衫上血迹斑斑,双手伤势尤重,从喘息时嘶嘶的动静听来,胸腔也似乎有伤。
白十九望着她,目中逐渐盈满热泪:“姑娘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你放心,莫七他不会有事的。”
戚红药喃喃地道:“怎么可能呢……就算是铁人,掉进那虫窟里,也难有全尸了……”
白十九满不在意,充满信心:“那家伙的鳞硬着呢——”
戚红药一挑眉。
白十九差点儿咬了舌头:“鳞……甲,对他那护身鳞甲可结实了,是件高阶法宝。”说着又去摆弄那镜子:“只是怎么把他弄出来呢?”
旁边的天师们可不关心万俟云螭的下场,缠上来问那妖莲的下落,这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白十九告知他们树林的方位,一眨眼间,人就都走光了。
落霞山庄的庄客和仆役们早被打得四散奔逃,剩下的几个,也在公孙项跌入铜镜后溜走了。
周遭陡地安静下来,白十九正在挠头,忽听怀中传音螺里有动静:“闪开。”
白十九一愣:“你终于回话了,刚才怎么突然失联?”
突然,那铜镜嗡嗡震动起来,很快变得烫手,镜面骤然爆出刺目的光芒,白十九一惊之下脱手将其抛出,铜镜飞到半空,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爆炸的余波冲得院中砖瓦倒飞,白十九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冲那凭空出现的男人抱怨:“我说你能不能别每次都牵连我?上回弄我一身水,这次又崩了一身灰。”
说着抬头看去,不由一愣。“你……怎么搞的,这么狼狈,里面的东西很厉害?”
万俟云螭被吸入铜镜时,本是一身青衣,如今却又恢复那身黑底金纹长袍,在他刚出镜的一瞬,可看到袍上有斑斑点点的黑色附着物,但一见阳光,便化为一缕烟气消散了。
往脸上看,半边是俊美的人面,半边覆盖着黑中泛金的鳞,正在缓缓消退,目光阴鹜而冷凝:“她人呢?”
白十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
“戚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