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絮小姐后来得知了中年男子的真实身份。
他就是太守大人要招待的贵客,且这人竟是当今天子!
她不知晓当今圣上为何会做出这种事,可那天,她被太守大人招去了,他告知她圣上要将她带回宫去,让她回去准备,也让她不要忘记了他的“提携之恩”,当然,这后一句并未明说,只是那字里行间,风絮小姐听着便是那个意思。
不过风絮小姐如今已经学会了对这些男子的话听过就算,左耳听右耳出便是如此了,因此无论太守说些什么,她便只乖巧应是,等到太守自觉已叫她听了令,又兼有宫人来太守府上接她入宫,风絮小姐这才带着自己的东西跟着宫人进了宫。
当然,此时微服出巡的圣上仍旧微服在外,并未与她一道回宫,再加上宫里本就有一众嫔妃,风絮小姐的存在便显得有些不尴不尬,好在初时众人都在观望,而风絮小姐也不是爱出风头惹是非的性子,再说,若是趁着圣上未归便将他的新宠弄死了也不好,因此便也相安无事了一阵。
大约是思念着到了宫中的这一绝色美人,圣上很快就结束了微服私访,从外回到了宫中。圣上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她所在的宫殿里见了这位他一路上都心心念念着的如画美人,风絮小姐还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拖到了床上去,一番颠鸾倒凤之后被封为贵人,而后继续日日承宠,恩泽不断。
而这皇帝最爱的便是将美人娇态画在画上,不是绘画前将美人蹂躏一番,便是一边看着自己画的美人图,一边狂干美人,他更爱在那山清水秀之处绘画美人,仿佛如此,便能叫他画出的山水都更上一层楼,因此,这寝宫里里外外都留下了风絮小姐被压在某处某物上狠狠肆虐过的痕迹。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风絮小姐也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从一介贵人变成了圣上的“画嫔”,意为美人之美可以入画。
对这位画嫔,圣上可谓是宠爱非常,不但日日以她的美貌入画,还新添了一项将自己所绘的美人图拿给旁人看,等着对方赞赏有加的爱好。圣上的大作自然少不了人夸耀,更何况那画中的美人确实美得勾魂摄魄,不似真人,因此虽有不少人夸奖圣上画技高超,美人不似凡间人,反像是天上月宫仙子一般绝色,可真要说来,会将那美人视作真人的却没几个,顶多是憧憬憧憬圣上幻想绘制的美人。
可圣上的胞弟,那位被封为安乐王的王爷却不这么认为。
作为圣上安安生生活到现在,甚至还被封爵的胞弟,安乐王当然是了解他们那位圣上的。圣上虽说擅画美人,可若是没有事物,画出来的美人总会缺了点什么,让人有一种怪异感,可那日皇兄拿给他看的那幅画却是浑然天成,美人图中的美人更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从画中走出来了一般。这样的程度,可是只凭他的想象无法画出的,因此安乐王坚信,这世上必定存在如皇兄画中美人那般绝色的绝色美人。
这安乐王和圣上也算是志趣相投,虽说他不擅画,却和他的皇兄一般爱好品鉴美人,不过与他那画痴皇兄不同,他爱品鉴美人,更爱与美人亲热,府上更有不少美人姬妾,甚至还有从他那画痴皇兄那儿要来的美人。因此,虽说那幅画中的美人确实美艳得出奇,可安乐王到底并未将她当一回事,只以为她与过去那些被视作物件的美人没什么不同,都是皇兄用来作画的工具。
他当然也听宫人提起过皇兄对这位新晋的“画嫔”是多宠爱有加,可因着先前的印象,并未对此有太多重视。不过……确实,若是自己得了如此美人,在尚未彻底腻味之前是不会想让别人沾手的,尤其那美人如今已有了妃嫔的名头,若只是一个宫女或是别的什么无足轻重的美人,便是从皇兄那儿要来也是无妨,可已经是妃嫔了的话……
于是安乐王并未轻举妄动,观察了一阵的他探知得了美人作息,又在皇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愤图强,不会到后宫里去的时候,通过被他买通了的宫人进入了后宫里。
而后,他便在攀上柳梢头的月色下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那位绝色美人。
安乐王知道深宫美人总是寂寞,不过,到底要给兄长面子,因此他从未动过已被皇兄收入后宫之中的美人儿,如今这一遭也不过是想饱饱眼福,真正单纯地品鉴一番罢了。只是这惊鸿一瞥却是让他再移不开目光,他终于知道,何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何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又何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一眼,便叫他府上的那些美人尽皆没了颜色,连记忆里的面孔都模糊不清了。也让他明白,皇兄所擅长的画美人其实也并不擅长,否则,那副画怎会没能描绘出眼前美人容貌的千分之一?
真是……太美了。
他看着那在月下坐着秋千荡漾的美人,却未能在美人面上捕捉到笑意,且那目光里尽是入水清亮,心中便是一阵紧缩。
安乐王素知深宫美人寂寞,可那些寂寞的美人却非是他能去安慰的,何况世间美人无数,他又怎会为被困于深宫中的几个美人而葬送了皇兄对自己的信任?只是这下……却是安乐王头一回生出了要将宫中的美人带回府上,好生呵护的想法。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出尘绝艳的美人,更是第一回体会到因美人而心里微疼的感觉,不想看到她肃颜蹙眉,只想看到她微笑的模样。
看着那寂寞得独自荡秋千的美人,安乐王在心里猜测起她真心微笑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便呆愣地站在远处,定定看着那在秋千上荡着的美人。
风絮小姐眼神儿不算很差,便是在只有月光的夜里,她也能看清不远处的树下站了一个人。那人穿了一身王公贵族才有的锦衣华服,手里折扇衬得恣意潇洒,月光下的容貌清俊妥帖,端的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郎君。只是那郎君瞧着自己目不转睛,满脸呆愣的模样也不知是否出了神,连手上的扇子也忘了摇晃,只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其它动作。
风絮小姐心里有些疑惑,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却也没有一般女子在此情此景下应有的惊慌羞窘躲避的意思,她定定看了不远处那公子一阵以后,没有再施力让秋千摇晃,而是等秋千彻底停下时站起身离开了秋千,朝那衣着华贵的公子一步步走来。
“你是何人?”风絮小姐问道:“后宫……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吧?”
“我……”此时脑中一片空白的安乐王开口说道:“我、我是皇兄的弟弟,安乐王。”
“原来是王爷驾到,”闻言,风絮小姐屈膝一礼,再抬起头来时眼中便只剩下了好奇,她看着那比圣上年轻许多的王爷道:“虽说还不到深夜,可此时宫门也已下钥了,不知王爷怎么到了这后宫里?”
“我……我……”安乐王挣扎了片刻,最终仍决定实话实说道:“因皇兄给我看过你的画像,实在惊为天人,不敢相信凡间竟有此绝色,因此才……避人耳目,到了这可能是画中仙人居所的地方来看看……”
“画中仙人?”风絮小姐睁大眼,捂住嘴轻笑起来,袒露人前的双眼弯成了新月的形状,看着眼前这位王爷说道:“王爷实在抬爱了,画中仙人我可称不上……”
此时的安乐王已全没了平日里风流王爷的模样,反而是全然放弃了情爱的风絮小姐,朝他看过去的目光之中流转着动人的妩媚,虽是烟视媚行,却一点儿不显得轻浮,只能叫人更加清晰地认知她身上的魅力,一如安乐王便叫她的笑颜迷得差点儿忘了说话,愣愣地又看了她一阵儿,还是在风絮小姐忍不住提醒时才轻声说道:“怎么会……”
“称得上的,”安乐王喃喃说道:“此等容貌,实是只应天上有,人间见不得……”
心中不以为意的风絮小姐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朝安乐王一点头,然后说道:“多谢王爷称赞了,可此时已入夜,想来王爷也该回去休息……”
只是她这句话尚未说完,安乐王便说道:“但此时宫门已经下钥,我来此处并未告知皇兄,若是被他知道我此时进了后宫怕是不好……”
他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看向风絮小姐的眼睛里有着十分的期盼,这表情出现在一个俊秀青年面上已足够打动一个女子,尤其是在深宫中寂寞的女子的心,尤其这女子日日面对的是皇帝那样的中年男子的时候,年轻俊美的男人总是比年老的更易讨女子欢心的。只是面对他这样的神情,风絮小姐心里并无多少波动,她只是在权衡,若是将安乐王的事告知了圣上,究竟是自己会被责罚,还是安乐王被训斥?
应该是自己被责罚吧。
毕竟她只是画嫔而已,她这样的嫔妃,难道圣上不是想要多少便能有多少吗?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