ことり从来不是那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烦恼之人……可现在非常难得,觉得是海未就可以,打从心底不排斥。
「园田部长……ことり现在能说了。」
退出能方便谈话的距离。ことり抹除流连眼眶的泪珠,对视着海未那深邃的琥珀从中获取一些勇气。
「一点都不丢人。」
如此坚毅的人口中说来,倒少了几分说服力──ことり轻笑,心情稍微放松点。尽管捏紧膝盖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刚刚说到两年前吧……妈、妈她说──」
看准了ことり的心情般,海未牵过她的手抓得紧紧的,却又使用不会痛的力道轻拍手背──你不是一个人,那认真的眼神彷佛在如此诉说着,一次又一次。
「谢谢,」接收讯息般的回握,「……妈妈她说:ことり你不要继承公司了吧?」
终於「能」说出口了,沉重绷紧的心灵瞬间释放开来。
人总是会对於某几句造成心灵创伤的话,心理素质特别低落──眼眶依然浅浅泛出了泪,但这次除了恐惧中掺杂了些许释然的喜悦。
明明本来怕到说不出来,「说」:如此的困难却又简单──只有自己跟自己之间享有的秘密,等拥有说出口的勇气、多一人承担竟然就轻松许多。
待在自己创造的舒适圈纵使很习惯自在,但偶尔还是要踏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麽广阔。
起点的话匣子一打开,後续不需引导就能自然接二连三地诉说。
「那时打击太大,当晚ことり一直思考自己的不足辗转难眠。一度想着要听妈妈的话──放弃。」
放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懊恼、歉疚与怨恨充溢心头,莫可奈何地顾影自怜──被痛苦、茫然与绝望蒙蔽了双眼,以自卑、疏离与退缩逃避认清事实,拖着落寞、挫折与抗拒无法面对之後的未知。
本来是如此安慰自己,「但ことり遇到了一件事……还是不想服输、不甘心,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就要从什麽都没有的地方重学,最後就瞒着绘里ちゃん跟真姬ちゃん跟妈妈说要来基层学习。」
ことり稍微舒展曲起的腿脚,调整自在的坐姿。
「後来ことり进入了园田部长的手下,真的是T验到以前自己的身分是受到了多大的恩惠。一开始手忙脚乱,但每天都很开心、认识很多人、学习到很多事情,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逐渐上手,也从笨手笨脚开始进入状况受到肯定。」
到这边就是海未能够触碰的范围,她了解──毕竟ことり的努力有目共睹,几乎每个部门业务都熟稔於心、是值得依靠的能g部下……除了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什麽信心。
「ことり感到焦虑,」ことり她说,「受到肯定,一时满足并不代表有做出什麽实绩。ことり跟妈妈约定的时限是三年,也快到了。妈妈也是要确认ことり的决心,才把大家找来吧……没有做出成绩,ことり逐渐觉得自己还是一直受人恩惠,为这样无能的自己感到绝望、没脸见妈妈。」
几乎没什麽人会认为自己是优秀的,尤其ことり身边从不缺乏顶尖卓越之人。海未大概了解为什麽以前不管称赞ことり做得多好,她都会将功劳推给别人,无法自我肯定──本以为那是个X谦虚,但另一方面来说就是没办法获得自信。
「这条路的目标很迷茫,或许真的不应该挣扎下去了……啊哈哈也是啦,妈妈是顾全大局的人──b起ことり,绘里ちゃん、真姬ちゃん当然还有园田部长您们那麽优秀的人都在,本来就不应该妄想这回事。」
自娱自乐、坦诚面对自己受伤的心灵,认命了。
「南さん就是南さん,你就是你自己……你知道吧?」
提起那双手,海未藉此抬高ことり的头,让视线与之平视。
「你的觉悟不会只有这样吧,想要就这样放弃继承吗?」
垂低了眸思忖,ことり没有表示──不否定却也不肯定。
「你来基层工作,最终成了玩乐、一场闹剧喔……这是你要的结果?」
故意刺激ことり。海未相信这种话不会打垮她──ことり外表柔柔弱弱的,但内心可是十足十的坚强。
「当然不是!」ことり反驳。
「你想要向母亲大人证明自己可以,从什麽都没有学习放手一搏──这颗心很勇敢果决。」
钦佩化作坚定的力道,藉由捏紧传递ことり柔软的掌心。
「如果真的叫你不要继承,那母亲大人怎麽会答应放你下来呢?那表示对你有所期待。身为你的上司,我认为你的可能X不只如此。你甘心吗……心甘情愿,让你的努力就只值最後关头放弃的程度,因为那句话──放弃母亲大人对於自己可能X的期待?」
「……不、甘心。」
「大声点,听不见!」
营业部守则第二条──如果想要客户愿意相信自家产品,就从强而有力的声音开始。
「不甘心,ことり超──级不甘心的啊!」
「很好,那就去说吧!」
海未持续拉着的手就这样稍微朝後一带,让还不清楚状况的ことり身子站起来。移动过程中撞上椅子,餐袋掉落滚出白sE为基底的粉粉sE椭圆型便当盒,发出清脆声响。
「母亲大人就想知道你的决心,那你就说你还是想要继承……如果不说出口就不会传达,之前我们不就一起T验过了吗?」
──b起暧昧不清的痛苦,坦然直率b较好。
一起捡起落地的餐袋挂回椅背,ことり摩挲着提把,心下了然海未的说法──她们之间T会过很多次这种经验,确实是因为如此才能够化解两人的误会,才能像现在这样依偎在一起。
「……是的,」就算如此,ことり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还被畏缩与迟疑停滞脚步。「可是──」
「没可是,走吧!」
目标决定了──海未瞥了眼钟,时间没有太多。
「要去哪里?」
──凌晨的专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