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痛苦地笑出声来。
是啊,不是唐延,也会是别人!
祁天威是什么人,他难道不清楚吗?
十六年前,左成贺回京之前,他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当时的他被嫉妒之心蒙蔽了双眼。
分明是一起征战天下的生死同袍,凭什么他们武三家可以荣封武侯,世袭承爵,而他,就只是一个空有名头的车骑将军!
要知道,他为了替先帝拖住敌军死守孤城,可是付出了绝嗣的代价!
而先帝,又是如何薄待他的?
难道就因为他年纪最轻,与老定国侯相差了足足一辈,就可以厚此薄彼吗?
因为心里怨恨先帝,所以在察觉到祁天威对先帝下慢性毒的时候,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当看着先帝身体日渐衰弱,命不久矣的时候,他又觉得心中难安。
先帝送信给左成贺的那封信,他曾经截下,可在犹豫纠结了一整夜之后,他终究没有打开上面的封蜡,任其原封不动地送了出去。
他告诉自己,那封信,便当是他秦征还了先帝当年的提携之恩。
可惜的是,左成贺还是来晚了。
皇帝在殷岐的提醒下做足了准备,两人联手设下连环毒计,最终,左成贺不但没能救下先帝,查明真相,反而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也曾无数次庆幸,自己当年没有不知好歹地蹚这一滩浑水。
谁料,时移世易。
狡兔死,走狗烹。
自己,终究也走到了这一步。
他背叛了先帝,唐延也背叛了他,可唐延,至少还有勇气站在他面前,向他道出肺腑之言。
而他,却只有在梦中,才能对着已逝之人解释忏悔,追思哀悼。
这些年,他褪去了一个武将的锋芒,留恋权势,被一个兵部尚书之职困顿在天陵足足十六年。
他不仅仅为祁天威做牛做马,更是在明知衡王暴戾的情况下,还答应祁天威将大女儿送入衡王府,让秦家牢牢站在衡王身后,成为中宫嫡子恣意妄为的护盾。
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
他们父子离心,却叫他秦家女儿第一个遭殃!
果然啊。
因果报应,皆是命数!
……
今日没有早朝,祁烬派人接了左倾颜到烬王府,说是有要事相商。
左倾颜自夜宴起便没见过摇光,一入王府就见摇光坐在秋千架上,晃荡着双腿,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她露出一个狭促的笑走近。
“哟,看来有人好事将近,容光焕发呀。”
摇光美眸流转嗔了她一眼,毫不示弱道,“可不就是有人好事将近吗?下个月便要下聘了,如今整个烬王府库房都是咱左大小姐的聘礼,要不要姐姐行行好,提前给你瞧一眼?”
比脸皮子,左倾颜自然没有大大咧咧的摇光厚实。
她走到近前,冲上去狠狠推了一把秋千架,摇光的身子荡得更高。
摇光配合着尖叫了一声,笑喊,“哎哟我好怕呀,再推几下吧王妃娘娘!”
左倾颜气不过,拧了她的腰一把,摇光发痒地惊呼一声,逃命似地跃了下来,不甘示弱地反过来掐她的腰。
笑声如银铃,两人转眼闹作一团。
祁烬和天枢从书房走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幕。天枢正欲叫住摇光不得放肆,却被祁烬拦了。
“难得自在,随她们闹去吧。”
话落,坐到一旁石条上看着两人疯玩。
两人玩够了,挽着手一同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说悄悄话。
左倾颜撞了撞摇光的手,悄声问道,“那天晚上你跟着秦念初,后来到底怎么回事?”
摇光也没有扭捏,“我跟着她进了主子的寝殿,就见到她一边解扣子一边喊着主子的名字,那浪荡劲儿真是把我魂都吓没了。”
“不过,她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先打开火折子看看有没有弄错人,我也是借着她的火,才看到大哥穿着主子的银甲躺在床上,脸色也不对,我当场就将她敲晕了。”
话到这,摇光脸上总算露出一抹红霞。
左倾颜没有错过,笑意阑珊地追问,“哦,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