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王景言、王景和皆为崔氏血脉,念崔公功在社稷,特赦免二人流放南地,自此弃王姓入崔家。”
卫明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崔氏扶着年迈的崔公下车,缓步行来。
她比王家出事前苍老许多,见了王阁老的尸体眼眶一红,再无多余表情。
崔公拍拍女儿的手,对卫明说:“人已死,求陛下给个恩典,入土为安吧!”
“下官这就命人请示陛下。”
王景和王景言的枷锁被除去,跪在地上抱着王阁老含泪看着崔氏。
“母亲……”
崔氏忽然落泪,低下头哽咽着说:“阿父,女儿看不得,咱们走吧!”
女儿一哭,崔公也红了眼眶,拍着她的手,柔和道:“阿父在,再没人能欺负你和你的孩儿!”
说着看向苏澜,语气不善:“你就是那苏氏女?甘做奸人刀刃,忘恩负义,寡廉鲜耻!”
“崔公在本院面前诨说什么呢?”
车帘轻抛,谢珩一袭素衫从车上下来,清极雅极,面色从容,难辩喜乐。
他缓步走到苏澜跟前,柔和看着她,自言自语般说:“我家小孩儿乖巧,嘴皮子自然也拙。”
“她平日里竟受小人欺负,没想到崔公也衷于此道,要来插一脚。”
阿舅总是这样急巴巴的来护她。
苏澜不敢看他,怕眼神中的情意被人窥见,她属实喜爱这男人,藏也藏不住。
“都说老小孩儿,我看崔公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当街辱骂旁人家的小姑娘,与市井刁妇何异?”
清河崔氏书香传世,最敬礼仪廉耻,崔公瞬时气急:“谢容与!”
“崔公有何指教?”
崔公怒声:“老夫已致仕,一介布衣如何敢指教监察院首!”
谢珩倏尔一笑:“既知无权指责,又何必自取其辱。”
“后生狂悖!”
“崔公可是冤枉我了,我如此不都是跟您老学的么?”
崔公冷哼:“老夫桃李遍天下,却并未教过你,休来碰瓷!”
“酒酣耳热说文章。惊倒邻墙,推倒胡床。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谢珩神态清淡:“崔公最爱这词的下半阙,您写下的,如今可还挂在国子监呢。”
崔公脸色铁青:“这词里的狂与你怎会一样?”
“那我还有一言送崔公,不窥全貌,不言是非。崔公如此针对吾……”
吾什么?
吾妻。
素来谨言慎行的谢院首,将这两个字早就揣在心头无数回,险些秃噜出来。
崔公倒是一愣。
他想起自己是题过这么一幅字,现在还挂在御史台呢。
就是因为当初御史台,冤枉了他的一位学生,他气急送字被装裱,用来警醒后人。
崔公:“我……”
“你什么?”谢珩语带凛冽,“清河至京路途遥远,想必王家受审前崔公就往过赶了。”
“入京便面圣有时间了解各中始末吗?道听途说,您就不顾风度,贬低一个小姑娘。”
“崔公莫不是忘了,您有无数读书人追随,您这一句话逼死人皆有可能。”
崔公:“传言说你涵养好,不曾想如此巧言令色,看来传言不实。”
谢珩轻掀眼皮:“原来崔公也听传言,这是否有违崔氏家训?”
“这世上最让人痛心的不是盛年早夭,而是晚节不保,崔公可不要冲动。”
崔公无承嗣人。
世人皆知他连生四子个个夭折,只养成了王崔氏这一个女儿,爱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