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莹鲜少下山,进城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以往她偷溜下山,也只是在渔村和镇子上稍作停留,便匆忙赶回山上。
她上次进城已是一年前,城中的繁华使她陶醉其中。然而如今,她已无心享受这种快乐,因为每多走一步,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王帮主紧抓她的手腕,在喧闹的人群中穿梭。
“爹,已至晌午,您想必也饿了,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
“杂种,从此刻起,不许再唤我爹!”
“难道现在您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你究竟是谁的女儿尚未可知!前方有医馆,去了便知。”
王悦莹满脸愁容,跟随王帮主来到前方的医馆。此医馆乃老字号,馆主世代行医,医术在城中颇负盛名。
医馆老板姓傅,年逾六十五,须发皆白,面色白净,衣着整洁,乍一看,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旁边有两名伙计正在为病人抓药。屋内有十几名病人,正排队等待傅郎中诊治。
王帮主拉着王悦莹径直冲到最前面,对正在诊脉的傅郎中说道:“老傅头,可还认得我?”
傅郎中正低头眯眼品味脉象,闻声抬头。见是王帮主,他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恐万分。
“原来是王先生,王先生请先坐下稍作歇息,我片刻就好。”
“你这老头儿,记性倒是不错。我没时间等。”王帮主回身,将正在接受诊治的病人用力推开,厉声道:“都给我滚出去!半个时辰后再来!”
众人见他一脸凶相,身上还带着刀,皆吓得四散而逃。
王帮主对两个伙计也喝道:“你们两个狗东西怎么不出去?想死吗?”
两个伙计吓得浑身一颤,看了一眼傅郎中。看到傅郎中冲他们点头,他们才跑了出去。
王帮主关上门,插上门栓,把王悦莹按在椅子上,对傅郎中说道:“你认识这个女子吗?”
傅郎中瞧瞧王悦莹,摇头道:“不认得。”
王帮主道:“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寻找了大半生找到了她。我看她很像我失散多年的女儿,但是我又不敢肯定。我找你就是让你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我女儿。你一定要看准了。敢有半点差错,我要你的老命!”
傅郎中胆战心惊道:“王先生,你从何判定她是你女儿?可有信物?”
王帮主道:“有信物我还找你干什么!我就是觉得她像,又像又不像拿不准。”
傅郎中道:“没有信物,没法证明身份。那就只能找她爹娘来问个清楚。”
王帮主道:“她是孤儿。是春梦楼里的女人。春梦楼你老东西肯定很熟,她就算是我女儿,我也不准备认她。但是这件事必须查清楚。你懂我的意思吗?”
傅郎中当然知道春梦楼是什么地方,城中不知春梦楼的人恐怕只有部分女人。
王帮主此言,意在告知傅郎中,此女乃风尘女子,即便真是其女,他也决计不认。但需弄清她的身份,莫要因胆怯而撒谎。此女于他而言,无足轻重,当务之急,是要决定是否继续寻找。
傅郎中问王悦莹:“你父母是何方人氏?”
王悦莹尚未答话,便被王帮主阻拦。
“傅老儿,何须多问?我叫你滴血认亲,你莫非不懂?”
傅郎中摇头道:“我懂。只是,我不会。”
王帮主圆睁双目,道:“你不会?莫非你这老儿是在装糊涂?”说罢,他抽出刀,架在傅郎中颈项上,道:“再好好想想,到底会不会?”
傅郎中吓得通体冰凉,道:“我想起来了,我会,我会。”
“那就别磨蹭了!”
王悦莹深知不能坐以待毙,便道:“老先生,你究竟会不会?莫要因怕死而佯装会。你一言,可定我生死。”
王帮主喝道:“住口!我何时说过要杀你?我不过带你来确认是否为我女儿。是与不是,我皆会放你走。”
他说这话也是给傅郎中听的。
傅郎中瞧瞧王悦莹,又瞧瞧王帮主,六十五年的人生阅历让他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他拿来碗和小刀,取了两人指头上的血混在一起,又加入了一些水和药粉。碗中红色的血慢慢变成了黄色。
王帮主和王悦莹都看得傻了眼,山上那三个郎中使用的方法和这完全不同。他们本来以为根据山上郎中的结果自己也能看出来,没想到现在只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帮主问道:“这怎么变黄了?”
王悦莹道:“我看你就是江湖骗子。”
王帮主喝道:“闭嘴!没让你开口,你不许再多说一个字!”
傅郎中解释道:“姑娘,你所说的江湖骗子,我也曾遇见过。若你认定我也是江湖骗子,我也无可奈何。你且看,我这儿有一瓶酒。只需倒入些许,若颜色变红,则为亲骨肉;若不变色,便非亲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