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深邃的黑暗。
傅锐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似乎从亘古以来,他便生活在这片黑暗中。
他既不知道时间,也无法看到任何空间。
蓦然,一道白光开始在眼前闪烁,傅锐重新有了知觉,可随之便感到了一种强烈挤压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四周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紧紧包裹、收缩抽搐。
那种感觉就如同婴儿处在母体分娩时收缩的产道,正义无反顾地把他推向那团白光。
光明越来越强烈,逐渐充盈了四周,放射出万道充满希望与生机的光芒。
只是无论是方才的黑暗还是此刻的光明,傅锐都无法辨别出周围的任何景物。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挤压,迎着光明,逐渐穿破无尽的黑暗。
在巨大的痛苦中,他脑中如锥子般反复刺入一个重复的声音:
“去找孟繁瀚!”
“去找孟繁瀚!”
“去找孟繁瀚!”
终于,所有的声音沉寂下来,黑暗逐渐融入了光明,傅锐仿佛获得了一次新生。
可是他却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次。
……
……
时光如白驹过隙,人们便是在这风驰电掣之中不经意地度过了自己的一生,似乎失去许多,也似乎留下了许多。可对于这个四季轮转交替的世界而言,却好像没有产生过任何影响。
熵王朝天启十三年春,西北边陲山区。
连续几天的春雨方歇,天畔的晚霞逐渐由绚丽而归于平淡,雨后淡淡的一抹斜阳慢慢消失于苍翠的群山之后。
于是,寂静的山岭中的春风,也开始有了些寒意。
熊熊的篝火照亮了马匪头目苏荣的牛皮帐篷。
苏荣看着篝火上被烤的流油的羊腿,心里觉得愉快极了。
面对着他的,是一块温暖,柔软,绣工华丽的波斯地毯。
地毯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已睡着。
女孩儿的眉心有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脸上犹带泪痕,衣衫多处破裂,隐约露出了细弱的腰肢,柔软修长的腿,以及尚未完全发育的胸部,看来就像是早春的花蕾了。
她娇小的身子蜷曲在地毯上,更显得娇弱无助,楚楚动人。
现在她睡着,只因为她之前做出了太多挣扎,受到了太多惊吓,已哭得太疲倦。
十几年的马匪生涯,纵横西北,苏荣抢过很多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他喜欢听她们的呼喊和呻吟,喜欢看她们倒在自己身下,痛苦挣扎。
他用力撕下一块羊肉,放在嘴里咀嚼着。
他最喜欢羊肉的味道,尤其是今晚这种羔羊肉,总是能令他精力充沛,血脉贲张。
所以当他看到地毯上的女孩时,身体里忽然又勃起了欲望。
他对自己的体力一向很自豪,可惜近年来由于朝廷加大对马匪的搜捕力度,他带着弟兄们四处辗转,和各地的官兵捕快搏命,已有好久没有把体力用在床上了。
可今天他觉得自己无须再担心朝廷的追捕了。
因为他发现眼下的这片山区简直就是一片绝佳的根据地,山高林茂,地势险峻,远离州府,而且山脚下还有几个镇子,
如果在这里扎下根来,开采些矿石,再扩充些人手,用不了多久就能建一座像样的山寨。
到时候就算官兵来剿匪,只要他依托着地形周旋,他也有足够的信心躲避搜捕。
所以他很满意,满意极了,以至于路过那个村子时,他只抢了这个女孩儿和一些财物,居然没有杀人!
青山新雨后,帐篷中充满了自然泥土的芬芳和少女的体香。
他的心情更愉快,准备享受一次这女孩子新鲜的胴体后,明日再到山下去,这次一定要大肆搜刮一番。
或许是感应到了危险,女孩儿突然惊醒,柔弱的身子缩成一团,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可眼神却因惧怒到极致而变得漠然冰冷,仿佛索人性命的恶鬼,美到极处,也狠到极处。
可是她也知道单凭眼神绝对无法抵抗眼前这个如野兽般的男人。
“你用不着害怕,过了第一次你就会觉得快乐了。”
苏荣带着猥琐的笑容,慢慢的向女孩儿靠近。
随着衣裳撕裂的声音响起,粗糙的手从不同角度开始撕扯女孩儿的衣服,女孩儿吃力地蠕动,徒劳地闪避,在帐篷内的沙地上留下了一条条的印痕。
可一切都是徒劳,反而刺激了野兽的欲望。
直到那双黝黑巨大的手掌向她胸部袭来时,女孩儿忽然狠厉地说道:“你……你……你一定不得好死!我哥哥叫傅锐,是这里的驿丞,他一定会来杀了你的!“
苏荣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掠过一抹惊愕,旋即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傅锐?没听说过!驿丞?驿丞又是个什么鸟官?连府衙的捕头看到爷恐怕都要尿了裤子,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驿丞有什么本事能杀我?“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声,是他的一个手下发出来的。
虽然没听清他呼喊的是什么,却听得出那呼声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与此同时,一阵令人心悸的撕裂声骤然响起,这个坚固结实的牛皮帐篷忽然被割开了两条大口子,一股带着寒意的山风瞬间便卷了进来。
裂口处传来一个声音:“我叫傅锐,是本地的驿丞,方圆百里我的官最大,所以我来杀你!“
苏荣得意的笑声骤然停顿,笑容也僵在了脸上,看起来有些扭曲。
他霍然转身,就看见了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
青年手中提着一柄雪亮的刀,一身粗布麻衣上染满了鲜红的血,夜风吹起他一头乌黑浓密的散发,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面庞。微薄上翘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让这张脸看起来有些冷酷。虽然双眉如剑,却并不浓长,虽然减了几分粗犷的男性魅力,但配上苍白的肤色与高挺的鼻梁,却多了些许清华之气。
他脸上最有特色的便是那双眼睛,在双眉之下微微眯着,显得并不大,但眼瞳却是无比清澈俊逸,如果向那双瞳子的最深处望去,必然会在那两抹清澈的后方,看到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深邃、内蕴,仿佛这目光可以看清很多东西,更可以看穿很多人。
此刻他正在看着苏荣,就好像屠夫在打量着一头待宰的肥猪。
他看起来很镇定,很有自信。
苏荣虽然还在尽力装出镇定的样子,双手却已经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咬牙问出了一句废话:“你怎么进来的?“
傅锐笑了起来:“用两条腿走来的。“
苏荣忽然大喝:“来人。“
傅锐眉头微皱:“你这人缺心眼儿吗?还没看清形势?我保证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一个人来。“
苏荣咬着牙,盯着傅锐:“外面的人难道都死光了?“
“没有死光,有一个跑了。“
苏荣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凭你一个人,就有这么大的本事?“
傅锐淡淡地回答道:“我只有一种本事。“
“哪种?“苏荣忍不住追问。
“我敢拼命!也会拼命!“
傅锐真的敢。
这世上真正敢拼命的人并不多,真正会拼命的人更少。
可傅锐偏偏就是这种人。
苏荣已经开始有点慌了,他看得出眼前这年轻人说的不是谎话。
傅锐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其实你现在死了并不算冤枉,你本来早就该死的。要不是我下午不在家,你根本没机会活到现在,更别说把舞蛮抢到这里来。”
苏荣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抢来的女孩儿叫舞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