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哎,看看这本《蘅芜君集》也不错。”
“蘅芜君,是柳如是吗?”
“去!柳如是叫蘼芜君,不叫蘅芜君。
你这是要错把冯京作马良了。”
“唔......不错、不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柳絮词、螃蟹诗,眼前道路无经纬。
皮里春秋空黑黄,大有杜工部之遗风。
我买去学学......”
各人的文化水平是不一样的。
富商、殷实人家大多识字!
而一般小民,或许认识一两个。
古代普及教育不可能。
这也就限定了出版印刷的瓶颈。
明初朱元璋下令,《北明律》每家一本。
可想而知两京的官刻有多么大。
那个时候每年轮班服役的刻书工匠就有几十万。
大楚同样如此。
但是,十分之九的民众并不识字,也承担不起读书这种奢侈的事。
律法由识字的人宣读、普及。
而一般民众爱买、支付得起的书。
都是闽中建阳那种图文并茂、质量粗劣的随大流的低俗、艳情。
自宋代以后。
出版业的发达不是活字印刷。
而是“匠体字”的发明,匠体字其实并不好看。
横轻竖重。
但是成本低廉也是明、楚最普及的印刷字体。
贾琮看看账本,较为满意。
大观园众人的诗词虽然达不到独领风骚。
那也是完全上得了台面的!
特别林黛玉、薛宝钗都有脍炙人口的名作。
黄俊郎上楼回话:“蝶装的几本,都刻好了。
比线装麻烦,是要送人?”
“正解,叫人搬到我车上。”
贾琮回府叫晴雯去送蝴蝶装的刻本。
晴雯讶然:“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抱得完呢!
莫不叫上小红、香菱。
你自己也去,分头去送。”
“也行。”
贾琮点头,等她们分完了。
自个儿抱上几本。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书,人手一本各自的诗集。
他只不过是借故想让她们进去玩玩。
沁芳桥亭装裱有贾宝玉所作的两幅上下联。
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进了横空的桥亭。
香菱不断四处打量:“姐姐何时才能升为姨娘呢?”
“通房丫头有了子嗣,就可以做姨娘。”
晴雯撇嘴说着,穿花度柳,回头看她。
“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不是你也想做姨娘了?
不过你是个呆人,任劳任怨。
给他做通房倒是称职,不像我笨手笨脚的。”
香菱步姿袅娜,眼神一片纯真,忙摇头道。
“快别说这样的话,我哪有姐姐好。”
晴雯唇角一弯,满意的看了她一眼。
“我们先去二姑娘三姑娘那里,让他自己去找林姑娘。”
........
贾琮随后进来翠嶂,就听到右边梨香院的演唱声。
曲音悠长。
看看头一本刻本就是最近的潇湘馆。
过了杏子阴、柳叶渚道路。
到潇湘馆地界,两边翠竹夹道。
青苔布满石阶,一条羊肠小道。
石子铺就。
贾琮在门外喊了声,“书到了”。
紫鹃掀帘而出,接书进去回话。
少顷又出来道:“姑娘叫琮三爷进去坐坐。”
“那就喝杯茶。”
贾琮犹豫少许,点头上了台阶。
两边是走廊,廊下挂了鸟笼、手帕。
刚一走进潇湘馆,就觉得清凉如水。
斑竹与芭蕉遮挡了四面视线!
冷风飒飒,清幽静谧。
能听到东南面的涓涓水流声。
林黛玉摸摸刻本上的蝴蝶结,大体比较满意。
看看自己的思想结晶在书本上以另一种方式体现出来,满心的成就感。
“这纸是怎么做的?”
“就是你窗外的那种竹子。
混合楮树,可是不满意?”
贾琮还是头一次进来潇湘馆,但也不好仔细打量。
“棉花和大麻制成的最好,成本高些。”
“哪有,何必糜费,这是用你自己的私房钱呢。”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小巧玲珑地坐着。
抬眸打量贾琮几眼,忽然想起那一年南下。
父亲曾问过她的话,要是那时答应了。
眼前的人......或许就是她未婚夫了!
自从与宝钗冰释前嫌。
她对宝玉也不那么苛求,可有了对比之后。
似乎贾琮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让人觉得有依靠、成熟稳重.......
至亲人的离世,让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刻出来的字迹不大雅观,没你写得馆阁体好。”
“匠体字也就这样了,刻本是加胶凝固的。
只要中元节常晾晾,小心爱护,足以流传几百年。
自甲片、竹简、布帛之后。
纸是我们得知先人消息的最好方式了,功不可没!
没准,后世就有人拿这本书,来研究你。”
听着男儿幽默的语气。
林黛玉嘴唇微微抿起:“你拿去坊刻卖了?”
贾琮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
总不能明说,遂不置可否。
难得见他吃瘪的模样。
林黛玉一双含情目波光流转:“我又不怪你。
他们又不知道是谁作的,我看的杂书。
还有一种署名没名没姓的。
只是...如果有评本。
你且要拿进来我看。”
贾琮暗捏一把汗,这就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啊!
虽然林黛玉很聪明,外边的事却不知晓。
她今年也有十三了!
古时这个年纪嫁人也不稀奇。
贾琮正要告退,紫鹃先帘子进来通报。
晴雯、香菱两个也跑进来了。
晴雯拍手道:“都送完了,琮爷还赖在这里。
宝姑娘赏了两吊钱呢,我们就来看看。
爷为什么耽搁住了,哟~原来是紫鹃太美了。”
对她的打趣。
紫鹃也不生气,只笑道:“感情你是担心你家爷被人拐跑了。
为什么搭上我。”
“好姐姐,我没说你,我说窗外的鹦哥。”
晴雯没脸没皮地调笑完,紫鹃登时白她一眼。
林黛玉也不去管俩丫头的打闹。
只拉着香菱一同坐下,她来这里就欢喜了。
香菱可不敢逾规越矩,半蹲下来抢了黛玉的诗集瞧看。
“要说笨还是我,宝姑娘说得不错。
女子无才便是德,作了诗书也没个用处。”
香菱看了两句,秀眉微蹙,眉心的胭脂痣仿佛也跟着在动。
“赶明儿向晴雯姐姐学学针线,林姑娘也是会做的。”
贾琮插话道:“那是你们没事做,消遣时间的。
要说没用也不全是,这不就赚了钱吗?”
香菱担心:“老太太知道了,你怎么办呢。”
“林姑娘可说了,不哑不聋、不做当家翁。
老太太会装作不知道的。”
贾琮一面厚脸皮地说着,一面朝黛玉挤眉弄眼。
见他有些幼稚的作态。
黛玉没好气的嗔了一眼,笑道:“我回京之后,你是去了吴县?”
“嗯~木渎就在盛泽北边。”
贾琮整理了下衣襟,感觉差不多,起身便要走。
毕竟是人家姑娘家的闺房,不好呆得太久。
紫鹃眼珠子滴溜溜得转过来、转过去。
暗暗想了一通,嘴角含笑。
等他们主仆三人掀竹帘出去。
林黛玉哼声道:“你又笑什么?”
“我是为姑娘开心啊,你和宝二爷。
有说笑亲密的时候,但也有怄气伤身的时候。
特别是那回清虚观打蘸,贵妃娘娘的赏赐。
唯独宝二爷和宝姑娘的一样!
宝二爷又还惦记史大姑娘,巴巴的藏了麒麟。
可不是有了这个,忘了那个.......
琮三爷至少......至少从没让姑娘伤心过啊。”
紫鹃看似随意地玩笑话。
奈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黛玉低头翻着书本,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