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谈论着这些见闻,最终,尽数化作对老方家的羡慕。
若说码头一个小管事,在府城远远算不得什么;但放在小和村,就是降维打击,可称得上一句发达了。
信中带回来了这个消息,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方父人不在,老方家其他人便代替享受了这份荣耀。
方爷、方奶感觉大大的长脸,不少人簇拥着说着好话、奉承着,让他们红光满脸,笑得合不拢嘴,直说着老三家有本事。
可以说,在方临连续不断的书信攻势下,以往重视、偏爱大房、四房,二房、三房地位垫底,如今已然渐渐开始逆转,三房在二老心中几乎可并列排第一了。
——这不足为奇,方临一家离得远,本身就带着一层滤镜,又不在身边,没有磕磕绊绊、小摩擦,反而经常来信,净说好听话,在村人面前给二老大大争脸,怎能让人不喜欢?
只能说,许多时候,动手的确实不如动嘴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方家四房中,哪有笨人?对此,大房、四房,这般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不太在乎。
而二房么,就颇为泛酸了:好嘛,以前咱们两房难兄难弟,现在你三房咸鱼翻身了?
比如此刻,方临的二娘——方柳氏经过丈夫提点,看透了这一点,脸上带着笑容,心中却是暗暗撇嘴:‘三房的临子真是鸡贼,就会嘴上孝顺,讨爹娘开心,却也没说带些府城的好东西,来些实际的,只是信一封接着一封的,它们能干什么,擦屁股么?’
当然,这只是酸话,方爷、方奶才不会将信拿去擦屁股,都是小心保存着,当宝贝收着呢!
腹诽归腹诽,可等旁人看过来,方柳氏脸上又是露出笑容,满口说着称赞方临一家的话。
——不管她心中如何想,嘴上那必须是要夸的,不然怎么证明老方家一家和睦呢?
无论内部有何矛盾,对外,老方家都是一体的,经营好老方家这个金字招牌,各房都能从中沾光。
“行了,大家伙儿都安静一下,下一封信是付家付宏的。”乔村正拍了拍手,说道。
听到这话,村人才安静下来,虽然对付宏的信期待稍弱,但好歹也是一份热闹,不容错过。
最显眼的是付老娘,此时,昂首挺胸,如戏台上的老将军般环视了左右,想着终于轮到自家出风头了。
可接下来,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乔村正读信,信中说及:付宏在当铺做活,被拖欠工钱,于是偷拿店中东西,被掌柜辞退,还要求赔偿,现在进了厂……
付老娘听着,一张老脸都变成了酱紫色,可以说,从前如何炫耀儿子,此刻就有如何丢脸。
一些和付家关系不好的人家,纷纷看过来,明目张胆议论。
“付老娘总是夸耀,说他儿子找了当铺的伙计,成了城里人,如何如何出息,现在……啧啧!”
“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付宏以前在村里就偷鸡摸狗,去了府城,怎么可能学好?现在一看,果然啊!”
“这么一算,付宏才干了一月,就被辞退,还要赔偿,相当于倒贴钱打白工了呗?这下,以后还看付老娘怎么神气?”
……
这些声音不小,或者说,本来就是说给付老娘听的——付老娘以前跳脸炫耀,张口闭口就是‘我儿付宏在府城当铺做活……’,让他们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此时,可终于还回去了。
付老娘听着,脸上大为挂不住,只能哼了一声挽尊,拿过信,灰溜溜回去了。
这时,白老太扯着脖子问:“乔村正,有我家宝子的信么?”
宋家,宋广成没开口,却也是看过来——当初,宋凯执意抄小道,遭遇劫匪,一些村人被抓,这事到现在影响还没消退,他只能明面上和宋凯断绝关系,但心里嘛,对儿子自然还有着关注、期待。
“白宝没有,宋凯也没有,不过有一封府城衙门发来的信,也不知道是啥。”
乔村正说着,打开看了看,这一看顿时脸色就变了,也没隐瞒,说出来:“宋凯将白宝捅死了,因为白宝带他去赌,欠了债,让宋凯媳妇自尽了,女儿也被拐跑了……”
“什么?”
村人听到这消息,一个个都是惊呆了,不敢相信,相较之下,方才的付宏偷东西被辞都不算什么了。
可以说,宋凯、白宝凭一己之力,将付宏、甚至方临的信都盖过去,拿到了今天的‘全场最佳’。
“杀人?嘶!宋家小子也真敢呐!”
“白宝也是,真是长行市了,自己赌,还拉别人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凯被拉去赌,欠钱,媳妇死、女儿拐跑,现在又要斩首……白宝被捅死……这俩人呐,也难说谁更惨些。”
……
这事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在村里面,平时好吃懒做的懒汉,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现在这赌博、杀人,在他们听来,简直就跟传说中的十恶不赦一样。
对此,反应最大的,自然还是两个当事人家。
“我的宝啊!”
白老太悲呼一声,险些没晕过去,还是旁边白老大媳妇给搀住,可等她定了定神,缓过来,又是面目狰狞扑过去:“宋家人,我跟伱们拼了,你们给我家宝子偿命!”
“我去你娘的偿命!”宋刘氏一把将白老太推开,也是气极,理智近乎崩溃:“要不是你家白宝拉着我们宋凯去赌,会有现在?好嘛,我儿媳妇没了,孙女没了,找谁偿命?现在我儿,都要被斩首……呜呜!”
不仅是女人,就连两家的男人都是阴沉着脸,吵着骂着说着各种难听话,撸起袖子,开始动手。
“拉开!将他们都拉开!”
还是乔村正压得住,招呼着人,将宋、白两家拉开,又好生劝说,让他们回去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