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修卡超然已无天地,我亦无几何。
绝择,且行之,我且尊二中也。
——凯斯米·乌曼”
这是一封通篇用古代安语书写的信,其中没有老者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悲哀之情,只是一种无比平淡的释怀、对往事的诉说。
凯斯米说自己根本不懂得艺术,那些油画中没有一幅是他自己所作,都是他曾经的老师未发布的作品,流传到了凯斯米手中,在他的老师去世后,就由他来让世界看见了。
“抉择……绝择?到底是什么?”尢修塔的眼神变得空洞,紧盯着座钟上的镜面中的自己,心脏不定地颤抖,脑中不可思议地问:“你要我顶替《馅饼》的作者?”
同样的三声敲门再度响起,洛伊茨的某人前来拜访乌曼展馆。
“您好,尢修塔先生。我是洛伊慈艺术公司外联执行官,锡克拉·米亚。此次前来为确认一事,先生,您是否愿意让乌曼之家与艺术公司建立合作关系?”桌对面的女人似乎真切地期待着答复,看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等着。他看着桌上的纸,沉默了许久,艰难地开口了。
“我……愿意合作。”
那女人向他展示了微笑:“我代表公司和全安赫,感谢您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黑夜变长的日子里,展馆明亮的大厅旁,玻璃窗外时而传来虫鸣,黑鸟口里叼着心爱的树枝飞向沼泽。
一只掠夺者中的雏鸟,紧盯着树梢的什么:其他鸟还未孵化的蛋,掠夺者中的长者煽动着翅膀,似乎在说:“鸟蛋的主人早已离去,孩子,快趁现在夺走这个蛋!”
展馆大厅内,脱口金陷入了久久沉思。
确认:“我脱口金·尢修塔作为凯斯米·乌曼的艺术传人,将继续发扬艺术精神,发展艺术领域,并终身成为乌曼艺术中心的主要掌管人……”
保证:“以《自由鸟》为首的系列油画作品皆为我脱口金·尢修塔本人的作品,我以油画作者身份与洛伊茨艺术公司建立永久合作关系……”
协议:“我脱口金·尢修塔作为乌曼艺术中心的主要掌管人,代表乌曼画展与洛伊茨艺术公司签订合作协议……”
经过一番可有可无的挣扎过后,他做出了选择。
“1770年,安泊徘国群众掀起了一场旨在发扬艺术精神与价值的全界性运动——埃文忒艺术运动。同时代著名画家脱口金·尤修塔的举世之作——《馅饼》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在安赫,艺术的生存是需要“呼吸”的,需要呼吸作者的生命。艺术是宣扬生命的,所以死寂之中没有艺术。人们往往认为,一件事物需要在背后有一个支撑者、证明人,这事物才有它的价值。所以即便是“文物”,如果创造者没有传承与后代,也没有意义。人们的价值观中,并不崇尚“艺术以稀为贵”,而是“艺术以生命的延续为真理”,因为单纯的生命力是事物值得被保存的最好证明。
一年后,一幅新的油画作品诞生了,名为《我和友人》,画面中是乌曼之家的后院,在乌曼先生的墓碑的后方与远处,还树立着两块平淡的墓碑,一块是阿吉弦的墓,另一块便是尤修塔先生留给自己的。
墓碑,是灵魂的家。
安国从史至今使用火化,骨灰也存放在家中。那么墓碑下岂不是什么也没有?当然不是,墓碑下掩埋的,是逝者的无处安放的惶恐的灵魂,同时也是不死的灵魂,让迷途中的灵魂找到归路,那是家的方向。
“尢修塔先生,您为什么改行建筑设计了?”记者问。
脱口金笑了笑,无奈地叹惋:“我只是归回了老本行。”
又过去了多少个树枝被无形之物压断的年头,脱口金再也不是当初的少年,而是沦为世俗的一部分,成为人群眼中所谓的“大艺术家”。
1777年2月29日,48岁的脱口金·尢修塔离世了,有人说他是感染了曾经的“快马流感”而死,友人觉得他是自己将船开向了世界之边,没入了海渊中。真相被遮盖在面纱背后,只有那副千百年来始终是半成品的《馅饼》仍然站在安国的“艺术顶峰”。
然而新的生命渴求告诉世界,在先生离世前的一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