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两名壮汉皆是普通装束,诨名一个唤作黑山,一个唤作白虎。两人途中轮流换着被麻袋。
颜溪月本以为这两人是此地的普通百姓,正要离开,但见他二人脚下一转,踏上了铺着厚厚落叶的小道上。
愈是看着没路的地方,他们愈是走得平顺。
颜溪月瞧他们背着的麻袋不大不小,分量却也不算轻。
若说是普通百姓上山采挖野菜山珍,必是空手而来;若是要埋什么物件,也不必走这么远的山路。
何况他们专捡用枯叶故作文章的偏路而行,颜溪月心觉蹊跷,从树下飘然落下,悄悄跟在两人身后朝深山走去。
爬上一处山坡,身背麻袋的白虎先支撑不住了,一脚踏在石头上,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叫住走在他前面的黑山。
“咱还是先歇会儿吧,不然进去了又要接着干活。”
黑山抬头朝前方望了望,“也成,马上快到了。唉,本来昨晚上就能直接送进去的,偏生那里最近没什么人,又叫咱们送到这山里,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白虎卸下麻袋,两个人背靠背,席地而坐,“这劳力的活全是咱兄弟干,幸好这小鬼头不重,不然咱们兄弟俩又要跑断腿。”
躲在树后的颜溪月听见他们说了句“小鬼头”,心下大惊,料想他们背的麻袋里多半装的就是个孩子。
时值冬季,这两人竟然大汗淋漓,歇了一会儿,只听白虎又开始抱怨。
“你说,老板总要这么些个孩子干什么?卖给大户人家过继香火吧,这都已经认得爹妈了,还能安心安逸认别人当老子?”
黑山拿手里的枯枝敲了下他脑袋,“说好了干这活别多话,老板爱干嘛干嘛,跟咱们没关系,只要钱给足,你管他干什么。”
“也是。”白虎不再唠叨干活的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扯闲篇,又拿出水袋大口喝水,慢慢絮叨。
躲在树后的颜溪月听得心惊不已,她听见“老板”二字,似乎是在到处找孩子,立时想到育婴堂的主事,同时又经营钱庄的老板梁润昌。
昨夜在客栈底下看他对舵主的承诺,要去周围找初生的婴儿,眼下的情景不正好与之对应?
这时,放在他们身边的麻袋忽然动了起来,里面发出稚嫩的呻吟声,似乎十分痛苦。
黑山、白虎不仅没有感到惊讶,反笑了起来。
“这小鬼头醒了,给他透透气吧,别闷死了,不然回去不好交代。”
白虎解开袋上麻绳,将麻袋开了一个口子,里面露出一个年幼的小男孩,双手被绑在身后,嘴里还被塞了一团麻布。
许是在里面闷的时间长了,又被捂住嘴,男孩挣扎得小脸通红。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颜溪月还是认出了这就是昨日在客栈吃饭时,坐在他们邻桌、等待崔照回来的那个孩子,不由得心头大震。
暗想这便是崔照着急要找的孩子,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何事,竟叫孩子落入这两个莽汉之手。
黑山捏了一把孩子的小脸,笑嘻嘻地问他,“小朋友,是不是被捂着嘴很难受啊?”
男孩忙点了点头,黑山又说:“我可以给你解开,你可不能大声喊。”
见孩子又点点头,黑山拿下了他口中的麻布。
谁知,男孩忽然就大叫起来,“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稚嫩的童音回荡在山林。
白虎脸色大变,“哎哟,这可不行,把人都招来了。”
黑山不以为意,“怕什么?这深山老林的,谁会来?——小朋友,你叫也没用,因为这座山上,除了我们两个,再也没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