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费力地撑起自己软绵的身体,有些茫然地望着白陌漓沉冷的脸,轻却笃定地道:“你在生气……”
白陌漓有些许怔愣,望着她的眼里不由深了几分。
见他不言,云浅顾自说道:“可是为什么呢?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我吗?”她的眸子覆盖着一层柔软的水光,使她看起来纯良而无害。她想要起身,奈何酒意上涌刚站起来几分又跌了回去,手指却碰到了白陌漓搭垂在床边上的柔软洁白的衣袖,眸中陡然滋生出几分戾气,便扯住那截衣袖猛用力将白陌漓拉了过来。
白陌漓毫无防备,竟被拉着向前一跄,而与此同时云浅的手臂缠了上来环住他的脖子。
白陌漓大惊失色,沉怒间低头看去,恰逢云浅也抬了头,她的唇便轻轻擦过了他的脸颊。
心跳如擂鼓,许久都未能平静。
白陌漓双唇紧抿,唇线绷得笔直,沉默着抬手想要把她的胳膊扯开,她却倔强地不肯放,在他耳边不满地抱怨,“白陌漓,都这么长时间了你竟还在防着我()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居心不良、不值得被信任的人吗?是——一开始我的目的确实是神器……我太想回家了,神器就宛如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我后来放弃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我也想做个单纯善良的人啊,谁又愿意一天天的玩弄心术诡计?可若我真的不谙世事,根本活不下来……在那样一个家族,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再寻常不过……我的父亲身负家主的地位却没有一副冷硬的心肠,才会在后来的夺权中被我的叔叔取走了性命……他们曾都是我敬爱的人,可最终呢,兄弟阋墙不死不休……”云浅嗤笑一声,仿佛不在意地继续道,“而我,失了父亲的庇护,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比所有人更强更狠……我要让那些欠了血债的,通通付出代价!”
白陌漓眸光震动,久久未能言语。
云浅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宛如梦呓般轻叹,“所以白陌漓,你总教导我有能力者当对苍生怀一颗悲悯之心,我做不到……苍生从未怜悯过我,又缘何要我对他们心怀慈悲?”
环着他脖子的手慢慢失了力道,云浅似乎是睡着了。
白陌漓动作轻柔地将云浅的手拿了下来,让她在床榻上靠好,又为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在床沿坐了下来,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不是没有想过探寻她的过去,她是他的弟子,只有了解她才能真正做到因材施教,可她的过往就像隐在迷雾之中,他无法看透。
也曾想直接询问于她,但彼时他们的关系并不和睦,以她的脾性,定不会如实相告。
可如今知晓了,内心其实并不轻松……
即使在睡梦里,云浅的眉头也是微微蹙着,或许因为醉酒,少了平日里的克制坚强,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水气逐渐凝结化作了眼角的一颗泪。
白陌漓见之,伸手过去,于是那滴泪便坠到了他的手指上,分明是温凉的触感却似灼痛了他的肌肤,引得他的手颤了一颤,心中牵出丝绵密的疼痛,为她悲伤的经历,也为他曾经不明缘由对她的诸多责备……
轻轻将她脸上沾染的碎发拂开,白陌漓眼中几分怜惜,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口口声声说着袖手旁观却耗尽仙力去保护仙门弟子不被妖魔大军屠戮;被昔日好友所伤却不计前嫌地选择回护……
被凶险谋算磨砺得坚硬的心,却还能保持着那深处的一分柔软,她……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