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燕芷宁还未回宫,留守在安宁宫的宫女终于坐不住了,为首的宫女桑榆吩咐:
“快去禀告陛下和娘娘,公主至今未归。”小宫女们惴惴不安,小声询问:“陛下会不会迁怒到我们……”
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不敢去。
桑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们,
“一群蠢货,公主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平日里真是太惯着你们了,还不快去!”
小宫女们不敢再有意见,忙跑去禀报。
燕芷宁平日里惯爱出去玩耍,京城是天子脚下,治安自不用说,更何况燕芷宁武艺在身,寻常人也奈何不了她,于是帝后也就纵着她出宫玩闹,但是她从来不会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北燕帝和皇后正准备休息,骤然听到宫女前来禀报,一听,果然动怒。
“什么?混账东西!怎么这么晚才来禀报,来人,拖下去鞭笞五十,押入大牢,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直接斩了”
随即又吩咐林昶唤来安宁宫的掌事宫女桑榆,桑榆早就在门外候着了,看到被拖下去的小宫女,不由得冷汗涔涔,但不得不镇定,听到传召,立马凝聚心神,一进门就伏地认错。
“公主何时出宫的,有没有说她要去哪儿?”
“回陛下,公主今天一早就带着夏儿出门了,并未交代去哪里,只是换了男装,奴婢隐约听见公主和夏儿提到贺公子,会不会是去将军府了?”
燕芷宁扮男装出门是常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来人!” 林昶走了进来。
“派人去贺将军府上问一声,再让羽林卫到公主常去的地方找找,带上她。”
北燕帝指向跪在地上的桑榆。
“你,最好将功抵过,仔细回想回想公主平时都会去哪些地方”
“是,陛下。”
“陛下,小六她不会出事吧!” 皇后担忧道
北燕帝捉过皇后的手,包裹在手心,轻拍宽慰,
“放心吧,小六那么机灵,身手又好,不会有事的,定是在什么地方贪玩呢,你先休息,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峡谷里,燕芷宁和夏儿正在一条小溪旁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天已经黑透了。
初春的夜,寒气很重,月光照在窄窄的溪面上,犹如一条银色的绸带。
燕芷宁艰难的起身,对夏儿说道:
“咱们得离开这。”
她们白天转悠了一天,就发现这一处水源,想必附近的野兽会时常过来饮水,此地不宜久留。
夏儿垮着脸,哀嚎道:“公主,我真的走不动了”
燕芷宁一个习武之人都累的够呛,别提夏儿这种普通的小姑娘了,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燕芷宁说:“这里就这一条小溪,野兽可能会随时过来饮水,来,我扶你起来,咱们往别处走走。”
燕芷宁扶起夏儿,将她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背上,夏儿慌忙收手,
“公主不可!”
公主的千金之躯,扶她一下都是抬举她了,她怎么能让公主托着她。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你再坚持一下,父皇知道我不见了,肯定会派人来找的”
“公主~”
夏儿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她看着满头大汗的燕芷宁,哭着鼻子道:
“公主,你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我会拖累你的。”
“说什么傻话,我带你出来的,当然得带你回去,本公主可不是那种凉薄自私之人”
夏儿几乎整个身子都靠在燕芷宁身上,她一个小丫鬟,何德何能让公主这样金贵的人护着,夏儿暗自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肝脑涂地的报答燕芷宁。
从前她骨头懒,吃不了苦,不爱舞刀弄枪的,她出身低微,也没人教她。
但是今天,她决定回去就跟着公主一起练功,她要保护公主,起码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她也不至于拖累公主。
夏儿此刻对燕芷宁的崇拜达到了极致,天下人都说北燕只有一位六公主,帝后和五个兄长都极其宠爱,性子定然被惯的骄纵跋扈。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公主其实每天都比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还刻苦,虽然公主不爱读书,但是公主喜欢习武,每日都要练的。公主性格也好,对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很宽容,对帝后和五个兄长也是敬爱有加,长的又美,天底下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公主吧…………
燕芷宁正哼哧哼哧的扶着夏儿前行,想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藏身,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夏儿眼里已经升华成了天上有地上无,人美心又善的绝世大好人,心里还想着,这丫头怎么那么重,回去了就要克扣她的伙食,让她少吃点,减减肥。
突然,她听到不远处的密林中一阵躁动,群鸟飞起,燕芷宁心中有股不安的感觉,似乎为了应证她心中的不安,密林中响起了低沉雄厚的虎啸声。
燕芷宁和夏儿同时吓的腿一软,不过随即燕芷宁又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狼。
老虎喜欢单独行动,大概率就一只,狼可是群居动物,来就是一群。
她在心里掂量着,若是平时,收拾只老虎不算难事,可是现在她筋疲力尽,还带着个软脚虾夏儿,怎么看都没啥胜算。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山壁旁只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勉强能藏个人。
又一声虎啸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是燕芷宁仿佛听到了它的脚步声,在慢慢接近,容不得思考,她一把抱起夏儿,快步走向了石头缝,把夏儿往里一塞。
“公主…你、你要干嘛?”
夏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在这待着别动,待会那只老虎要是出来了,肯定一眼就能看到咱们,我带着你跑不掉,我一个人的话,我还有点把握。”
说着燕芷宁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给了夏儿,让她防身。
“不,我不要,呜呜呜,太危险了公主,你躲进来,我去引开它。”
夏儿挣扎着要起来。燕芷宁一把摁住她,
“你路都走不动了,怎么引开它,一出去就被吃掉了,那我躲在这也很容易被发现呀,这又没有多隐蔽,到时候我不还得跟它干一架嘛,放心吧,只要不带着你个小累赘,我肯定没问题的哈”
夏儿被噎的没话说,她实在是太弱了,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公主保护她。
“那公主,匕首你拿走,我不要”
“哎呀,不用,我身上东西多着呢。”
她腰上缠着金丝鞭,簪子是特制的,外面的金壳子只是装饰,拔开就是把小刺刀,靴底藏了精铁,踹人贼疼,怀里揣着匕首,手腕上也不是一般的首饰,是一种能割喉的软丝,甚至袖子里还藏了包蒙汗药。
她常年游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对一些三教九流的手段颇为熟悉,只是这些手段都是针对人,而不是野兽,那包蒙汗药只怕没多大作用。
夏儿坚决不肯要匕首,并且表示,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绝不独活。
安顿好夏儿,燕芷宁慢慢的走到了另一边缓缓伏身,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只老虎也不见得会出来,只要不出来,就没事了。
静静地,燕芷宁等了一分、两分、三分………老虎始终没出来,也再没有听到虎啸声,燕芷宁略微松了口气,觉得它应该是走了。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一只花色斑斓,目露凶光的老虎从密林里跳了出来,燕芷宁瞬间神色一紧,条件反射的弹起身子立马就跑,原本它是没有看见燕芷宁的,因为她伏在地上,又有夜色遮掩,燕芷宁一跑,它倒是立马锁定了目标。
没办法,燕芷宁太紧张了,她虽然也经常跟着贺璟还有皇兄们去打猎,也不是没见过老虎,但是她真的从来没有独自一人面对过这种场景,更何况她现在体力不佳,身上小玩意儿虽多,但用来对付野兽还是有些勉强。
这下燕芷宁也反应过来了,懊恼不已,刚刚要是趴着别动,说不定都没发现她,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追逐猎物是野兽的天性。老虎冲向了燕芷宁,很快便追赶上了她,眼看着就要被扑倒了,燕芷宁头也不回的朝身后撒出蒙汗药,老虎硕大的脑袋被迷的一阵眩晕,但是很快,它晃了晃脑袋,又恢复了精神,这点蒙汗药对猛兽来说果然就是毛毛雨,不过好歹也为燕芷宁争取了一点时间,她还不想和这头猛兽正面交接。
她脑海里想起之前的那棵巨树,要是有棵大树就好了,老虎不会爬树。
可是燕芷宁周边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小树,都承担不住她的重量。
终于,燕芷宁觉得差不多了,应该离夏儿比较远了,她一直跑也不是事儿,还得留点力气与它搏斗。
正当燕芷宁准备转身给这头猛追她的畜生给一记回旋踢的时候,她却听到身后的老虎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燕小六!”
是贺璟!
燕芷宁转身,看见追她的猛虎左后腿中了一箭,停止了对她的追赶,回头警惕的看着身后对它放冷箭的贺璟。
不远处,贺璟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站在月光下,身形修长,头顶悬挂着一轮圆如玉盘的满月,满头的青丝只用一根发带高高束起,发丝和衣袂在月色下随风飞舞。
他与黑夜、月光融为一体,天地苍茫,却教人眼里只看得见他。
他自信从容的挽起弓箭,箭头对准了那只老虎。
燕芷宁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觉得贺璟此时此刻宛若月神降临,从未觉得他是如此的耀眼,比起他那谪仙般的小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同于贺闵之的一尘不染,贺璟的气质更诱人深入,明知危险却也忍不住为他疯狂着迷。
咚、咚、咚,燕芷宁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这一刻,她沦陷了。
“喂,傻站那干嘛呢,躲开呀。”
贺璟不耐烦的开口,燕芷宁立马觉得,什么月神,什么谪仙,通通都不是,贺璟还是那个痞里痞气,轻狂傲慢的贺璟。
燕芷宁踱步到了一旁,此时那畜生已经顾不上她了,掉头转向贺璟,目光凶狠的朝贺璟低吼。贺璟唰唰的又给了它几箭,老虎躲闪不及,又中了两箭。
貌似觉得眼前的少年不太好对付,老虎不再恋战,掉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