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摇摇头,随后笑着说道:“既如此,不如主子爷今夜来一出白龙鱼服,游戏人间?”这话却是说动了皇帝。
但嘉靖却还是有些犹豫的看向吕芳、黄锦二人。
正好也是这个时候,在玉桥上带着人放完烟的郭玉创带着人赶了回来。
“陛下,西苑乃宫禁之地,烟不宜多放,还请陛下恕罪。”
黄锦赶忙看了郭玉创一眼。
主子爷这时候还在想着人间烟火,这厮却说不能再多放了,岂不是又要让主子爷伤心难过。
不过郭玉创却是很快就说道:“不过微臣听说今夜子时,辞旧迎新之际,严府巷那边会有一场不同寻常的烟,要与满城百姓同乐。到时候皇上在此处,也是能看到的。”
这话一出,嘉靖眉头一挑。
吕芳再次连忙劝进:“主子爷,严府巷不远……”
这是重提让皇帝白龙鱼服悄悄出宫游戏人间呢。
其实在吕芳看来,虽然自己今天如此说是不合规矩的,但今年小半年的时间主子爷身子都不怎么好。这几年朝政好起来了,主子爷也该好好的歇一歇,好好的过一次年节了。
只要主子爷出了宫,去徐府巷看一场烟,再顺道去一趟裕王府和儿孙欢聚,又有何妨。
便是被前朝臣子知晓了又如何?
大不了便明说了是自己这个当奴婢的捣鼓的,有过自己领了就是,总是要让主子爷高兴一会才是。
郭玉创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当即抱拳弯腰,沉声开口:“皇上放心,只要有微臣在,绝不会让皇上出半点差错!三千天子近军,皆愿以生死护卫皇上龙体!”
嘉靖看向围着自己的三人,呵呵一笑,指向冲着自己憨笑的黄锦:“朕瞧着是你想出去走走转转了!”
黄锦立马点头。
吕芳也在一旁附和道:“奴婢也是经年不曾于时节出宫游玩,还请主子爷允了奴婢们这份心愿。”
嘉靖笑呵呵的摆着手:“罢了罢了!今夜朕便与你们一同胡闹一会吧!”
见皇帝终于是点头应允,吕芳和黄锦也是顺势躬身拜谢。
不多时。
众人便已经换好装束。
嘉靖便是一副寻常富户老爷的打扮,吕芳和黄锦自然就是家中的管事,郭玉创带着一帮人则是护卫打扮。
另有不知数的天子近军则是换好装束,等皇帝出宫后就散于周围人群之中,警惕防备皇帝安全。
等到离着子正时分只有小半个时辰的时候。
嘉靖终于是带着一行人,挤进了严府巷,绕到严府后门。
砰砰砰敲开了门。
开门的仆人认得吕芳和黄锦,如此走在两人前面的嘉靖的身份,自然就是呼之欲出了。
仆役立马便跪在了地上。
嘉靖却是面色涨红,笑呵呵的挥手入府:“出了宫,我便不是那个身份,只当是寻常友人来访。”
可开门的仆役却不敢起身。
吕芳只好轻咳一声询问道:“严阁老和府上人现在何处?”
仆役立马挥手指向前方:“回上……话,老太爷和老爷还有我家小少爷都在前院欢聚,等稍晚些便要出府门,在前面街上观赏迎新烟。”
确认了消息,不等吕芳再开口,嘉靖便已经背着手往严府前头走去:“头前带路,领……领我等过去。”
等严嵩和严世蕃等人见到忽然从自家后宅出现在眼前的皇帝时,严家一大家子都傻了眼。
倒是严嵩最快反应过来,抱着自家大重孙子就要跪拜皇帝。
嘉靖立即上前搀扶住自己的首辅,顺势在首辅大重孙子那肉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今夜出宫,便是要与民同乐,不必拘礼。”
说着话,皇帝又将自己随身腰间的一块坠玉塞到了被自己赐名的大胖小子手里。
见到儿子竟然这么快就受了皇帝的赏,领着府上女眷的陆文燕两眼都要冒出来。
严世蕃则是上前,从自家老爷子怀里接过孙子。
严嵩这才得空陪着皇帝:“老臣不曾想您竟然这个时候驾临,若是事先知晓……”
嘉靖斜觎向首辅:“事先知晓了就领群臣劝阻?我是听吕芳、黄锦他们一直说道你家今日有一场不同寻常的子正时分迎新烟火,在我耳边吵的不可开交,实在听不下去这才领着他们出来看个热闹。”
严嵩看了眼吕芳和黄锦,心中却已经了然,笑呵呵的颔首点头:“算算时辰也快了,不如就由老臣引您去府前观览?”
嘉靖微微抬头:“如此甚好。”
严府门前,因为严家今日白天就放出了消息,因此这时候已经是聚集了数不尽的准备看新奇的百姓。
严家也没有阻拦这些人将自家门口堵的水泄不通,反倒是热茶点心不停的往外送,摆明了是首辅人家要与民同乐。
也正是因此,城中不少杂耍和走江湖的人也都聚集在此,好借此能多赚些钱。
严嵩伺候着嘉靖到了府门前,领着一大家子出现在府外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看着外头百姓成群,热闹非凡。
嘉靖面露笑容,不禁感叹:“若是我大明日日如此,该是何等景象。”
严嵩在旁附和道:“圣君在位,我朝虽不能日日如此,但百姓却也能安居乐业,亦是非常之功。”
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嘉靖也是面带笑容的点头认可,而后转口道:“润物在那边的差事办的不错,前几日都察院那边上奏章,提及高翰文在南边办事有些狠烈,不过江南诸府也确实在清退历年侵占的田地了,这事便算是好事了。”
忽然从热闹的年节转到江南的差事。
严嵩立马收敛心神,小心回答:“一家富裕,总不如万家灯火热闹。这一次南边的勋戚乃是表率,其功不可少。”
皇帝和勋戚天然是一体的。
就算勋戚再如何在过往谋求利益,也比文官们离着皇帝更近一些。
嘉靖却是笑着说:“最近朝中风声不小,前几日海瑞还上了一道奏章,不过被朕压下留中不发,朝中也未曾知晓。等过了元宵,朕希望朝廷还是要议论一番的。”
皇帝改了自称。
严嵩敏锐抓住了这一点:“海瑞历来行事乖张,恐怕此次所呈奏疏,定然也是言辞激烈,届时陛下示众议论,老臣自当训斥于他。”
不清楚海瑞到底说了什么,严嵩只能从最坏的角度去解题。
嘉靖却是摇头道:“也不必训斥他,到时候元辅就知道他这人又在说什么事。倒是润物,已经去南边大半年了,等年后寻个日子,也该让他回来一家团聚了。”
皇帝显得有些神秘。
严嵩一时也琢磨不透,正要开口再谢皇帝给自家大重孙子赐名。
前面,时辰已经到了。
随着一声欢呼。
整个严府巷前仿若日出,一时大亮。
而后半座城池都喧哗了起来。
只见半边的夜空,已经是一片烟帷幕强势霸占。
夜空中。
新年快乐四个大字,让整座城池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无数不同造型和组合的烟,不断的在夜空中呈现着。
一时间,便将整个嘉靖四十四年的最后一天和即将四十五年的第一天给点燃了。
而在严府巷不远处的锦衣卫衙门。
外面烟不断。
诏狱里,也是传来几道鞭子的声音以及惨叫声。
已经被秘密押送回京的孙克弘等人,被一字排开绑在了架子上。
朱七侧目透过诏狱那一方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占据了整个夜空的盛大烟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孙都运。”
“嘉靖四十五年了。”
“新年快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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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