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则是冲着齐大柱吩咐道:“开了囚车,将此獠押入囚车,扭送回京!”齐大柱得令,当即便与周围缇骑开了囚车,将已经丢了魂魄的孙克弘扔进囚车里。
而本就在囚车中的顾绍,终于是反应过来:“上差,我……我我我……草民是被冤枉的!请上差为草民做主啊。”
然而,顾绍的叫喊声却是无人在意。
自孙克弘被丢进囚车中,囚车的门也再次被锁上,顾绍自不能走出来。
而在场被锦衣卫缇骑控制弹压的两淮盐司主事和一众差役兵丁,则是被绳索捆绑双手前后相连,拴在囚车后面。
不多时齐大柱便已经准备好了所有。
朱七这才上了由齐大柱亲自牵来的战马,挥动大氅:“回京!”
……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张居正来回踱步,终于是到了正在凭栏眺望南京雪景的严绍庭身后,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严绍庭则是自顾自笑着对一旁的学生王锡爵说道:“江南雪景,钟山秀丽,等雪停了咱们倒是也可以登山远眺这江南寒冬之美了。”
王锡爵亦是笑着答道:“先生有此雅兴,学生届时必当于山中亭下为先生烹煮红汤一盏。”
严绍庭连连摇头:“茶气不足论也,当于山中佐以生姜红枣热煮一壶绍兴黄,如此才能品味个中。”
王锡爵立马颔首低头:“先生大雅!”
见这对师生全然无视自己,张居正连翻白眼。
他咬着牙说道:“如今朱七走了,齐大柱也走了,他们到底是去干什么了?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告诉过我的。但就是这件事,定然是关系到当下时局,甚至是能否真正一击扳倒徐阶和徐家的事情!”
张居正有些抓耳挠腮心痒难耐,踏步上前挡在了凭栏眺望雪景的严绍庭面前。
“快快与我说!”
雪景没了,眼前有的只有张居正那张算是比较俊俏的大脸。
严绍庭后退两步,无奈道:“你这人当真是少了几分雅趣,以后就算是位高权重,名声也定然是不好的。”
那话是怎么说的?
居正善谋国,而少谋身。
张居正却是不依不饶,这个问题实在是困扰他好几天了。
自打齐大柱先从这西园中消失不见,再有朱七忽然离开南京,他终于是反应过来,严绍庭是有后手没有告诉自己的。
此刻抓住严绍庭,张居正当即问道:“是不是华亭!朱七和齐大柱他们是不是在华亭那边查出来什么实证!所以他们才消失不见了?”
严绍庭伸手将张居正扒拉到一侧,眼前重新豁然开朗,廊外则尽是飞雪攒落松枝上。
他低声道:“前几年,朝廷多有变动,也就是在叔大兄头次离京南下,坐镇苏松两府,督办两府改为桑之时。朝廷也另派了鄢懋卿南下两淮,督办盐务,以求收缴盐税,以充国库。这件事叔大兄,可还记得?”
张居正当即点头:“此事我如何不知?鄢懋卿南下,祸乱两淮,穷极搜刮,回京之时更是隐瞒数百万之巨。事发后,便被朝廷论罪处置了。”
他目光一转,而后轻易一声。
“不对啊。”
“鄢懋卿都已经死多久了,和如今的事情又能有什么关联?”
严绍庭侧目看了老张一眼。
王锡爵在一旁终于是忍不住小声开口道:“张先生,鄢懋卿虽然当时死了,可朝廷也空出来了两淮盐司转运使的官职啊。”
经过小年轻的提醒,张居正终于是眼前一亮。
而后不可思议的看向严绍庭。
“是原汉阳知府,新任两淮盐司都转运使孙克弘!”
张居正满脸的震惊,诧异万分,呢喃自语:“孙克弘便也是松江府人氏,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不过他自汉阳知府超升两淮盐司转运使,我记得还是严阁老推举的啊?严家对他是有举荐之恩的,可如果这样……”
这事情又有些不同了。
张居正不禁眉头皱起,细细的琢磨了起来。
严绍庭则是面带微笑,轻声说道:“叔大兄是不是在想,为何那孙克弘本只是个汉阳知府,却忽然由我家举荐超升两淮盐司转运使,该是我家附从才是。为何又能和徐家扯上关系,而若是孙克弘有问题,我家乃举荐之人,则必然有举荐非人之过。”
正在琢磨着这件事的张居正立马点头,表示认同。
严绍庭笑了笑:“其实当年祖父之所以推举孙克弘出任两淮盐司,实则乃是因我与祖父举荐此人的。原本不过是一个闲棋而已,看中的也就是他同样是松江府的出身。若是他不涉徐家之事,为政也善,将来未尝不可给他一个大九卿的位子。但若是他与徐家有染,亦或乃是伪善之人。我家虽然举荐与他,却也能秉公执法,当廷弹劾于他。”
张居正眨了眨眼,嘴巴动了动。
但他再看向严绍庭的时候,眼睛里分明是多了些不可说的东西。
半响后。
张居正这才低声道:“是了……是了!如今严阁老还在元辅之位,润物之父也在刑部以左侍郎之职掌理刑部事,便是你家举荐孙克弘,也可由你父上疏弹劾他,以划清与你家的关系。”
严绍庭没有多说。
毕竟自己那时候做出孙克弘这步棋的时候,也没想到老道长会将刑部交给严世蕃。
不过既然张居正是这样想的,那就随他去想便是。
而张居正又说道:“这么说来,现如今朱七和齐大柱他们并不是去了松江府,而是向北往扬州府去的。算一算时间……恐怕他们已经缉拿孙克弘,要将其押送回京了吧。”
严绍庭也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随后点头道:“要是没错的话,这个时候孙克弘已经被朱七他们拿下了,年后正月就能入京。”
张居正却是砸吧了一下嘴巴,不解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还有朱七、齐大柱他们凭什么就能拿下孙克弘?难道说他有什么勾连徐家的罪证是被你们拿在手上了的?”
严绍庭却不愿再多给张居正解释了。
他微微一笑:“叔大兄,有些事情只要目的能达成,过程如何便不必多问了。”
张居正却是哼哼了两声:“你不会对我也做了什么手脚吧?若是日后你我在朝互有争执,你便能忽起伏笔,将我压下?”
越是自己搞不明白,张居正便越看不透严绍庭,心中对其谋划之深便愈发忌惮,也更加的担心未来之事。
而面对张居正如此可谓是开诚布公的询问。
严绍庭呵呵一笑,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
随后笑吟吟的背起双手,就要往楼下走去。
张居正心急,又追问道:“你倒是说明白啊,你不会真对我做了什么吧!”
然而,严绍庭却是头也不回。
只是不多久,却也有声音传入张居正耳中。
“叔大兄自小便有神童之名。”
“大可以猜一猜,我对叔大兄会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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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