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院门被敲响。
客堂里两个打瞌睡的孩子，一下惊坐起来，接着都跑向院子门。
倪白朴到底比陈碗身高腿长，先到门后。
深吸一口气，拉开门上小窗。
门外，是陈石。
陈石摇头。
院门打开，放陈石进来。
三人回到客堂，陈石讲述他转了哪些地方，连离得近的两处巡捕房，一家老虎灶，三个赌钱窝，都转了，没有发现倪夫人，没有发现巡警有异常，没有发现地痞谈什么新乐子。
倪白朴很失望，但又不失望，失望的是没找到妈妈，不失望的是，妈妈应该没出事。
不，应该是，没有在附近出事！
不行，得全租界找，得全城找！
倪白朴看了看陈石，不行，陈石没那个能力，自己太小，很多地方去不了。得请人找。
赵小康第一次觉得，倪白朴确实是倪夫人儿子。
天亮了。远处开始传来馄饨挑子叫卖的竹杠声。
三个人几乎整夜没睡。陈碗去煮稀饭，没睡再不吃饱，顶不住。
倪白朴靠着客堂门框，思考应该找谁帮忙。
陈家太远，这会儿可能是在忙陈二伯祭祀的事，而且现在鸡犬升天，不知道还记得倪家这点情分不。
罗青，附近的青帮头目，能力比陈石大，但这种人，不会白帮忙，要么钱，要么关系。
巡捕房，倪白朴没打过交道，看那天杀人场面，姗姗来迟的巡警，就是个糊口的工作，没钱没关系，不靠谱。
倪家，大伯家，外地人，愿意为这个侄子花钱跑关系吗？
喝了碗粥，倪白朴上楼，翻母亲卧室里的书柜，母亲有个本子，记录一些重要事情的，比如陈家电话，出版社地址什么的。
果然有，抓过支铅笔，抄下电话，虽然看一眼就记住了，倪白朴还是认认真真抄下来。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门旁墙边，地板有个暗格，平时开门就在门扇下，得关门才看得见。
倪白朴打开暗格，里面有个盒子，他曾经装睡偷偷看到母亲把钱藏在这里。
打开盒子的时候，倪白朴差点哭出来。盒子里有个小本，上面写着“儿子娶亲钱”，是个往里放钱记账的本子。
看着钱不算多，一封银元，几叠钞票，掏出来看，英镑一叠，美元一叠，还有折起来放着的日元。
赵小康很意外，沪上外币坚挺，这盒子里这些，可能都够买房子了。
倪白朴把钱都拿出来放床上，本子放进盒子，压到枕头底下。
接着翻自己的衣柜，记得妈妈给他做了一套西服的，不知道有没有嫌小。
衣柜里内衣叠得整整齐齐，袜子都一双双摆好，外衣都熨过，他的衣服，妈妈从不让刘妈收拾。
找到西服，换上。
又翻出个布袋，把钱装进去。
倪白朴看着布袋发愣，那是妈妈帮他缝的第一个书包，针脚凌乱，翻盖还有点歪，最后妈妈自己看不过去，到外面买了一个新的。
做好准备之后，倪白朴看了下屋子，把门口暗格恢复，又擦了擦周围，妈妈最讨厌地板上不干净了。
关门，拎着新皮鞋下楼。
陈家兄妹都在客堂门口坐着，见他下楼，站起来。
倪白朴把包里的日元掏出来，递给陈石：“不知道够不够，你把你那支左轮卖给我，教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