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
邹颙并不常见的关心让邹嵘有些受宠若惊。在邹嵘的印象里,父子二人今日这样的谈话几乎从未有过。
邹嵘此时也才注意到,七月的热天,他的父亲竟然还往身上捂了一层绸子。
他有些自责。见面这么久了,自己一句关慰的话也没有。
“父亲,最近身体好些了吗?”他问。
“还是老样子。”
“父亲千万保重身体。”
“人上了岁数,恢复就很难了。”
“父亲正是年富之时,一定会好起来的。”
邹颙笑了,瞥一眼亭外的张徵:“你跟那个老滑舌一样,尽说假话。”
邹嵘陪笑:“儿说的都是真话。父亲面前,儿不敢说假话。”
此一刻的轻松的谈话,让两人暂时都忘了双方的君臣关系,有的只是父子的身份。
邹颙觉得身体已经暖了,取下绸子,缓缓站起身。
亭前的湖面,水平如镜,映出周围的盎绿的垂柳。
邹嵘也起身。
“今日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情?”但邹颙还是很快回到了他皇帝的身份。储君来见皇帝,总归不可能只有私事。
邹嵘也回到了他太子的身份。“是有一事要跟父亲禀报。”
“什么事,说吧。”
“是关于战马的事情。”
“哦?怎么了?”
“父亲容儿禀报。”邹嵘开始说来:“六年前,我们开始从兆国购马。四年前,本国马与兆国马配生下了第一批马驹。如今这批马已满四岁,身形已成。儿想知道这些配生出的马究竟如何,派人去了冉州邤县马场查看。得到的回信却是,配生出的马,相较本国马,并无优势,难堪大用。”
邹颙听了,平静地说一句:“这个我知道,兵部已经告诉我了。”
“哦……”
“那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呢?”邹颙想听听太子的考虑。
“以目前这种情况来看,我们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继续从兆国买马。”
邹颙听了,没有开口。
“但是,”邹嵘继续说:“从兆国买马,开销实在是太大了,终是无法久持。”
“你之前不是一直主张买马吗?怎么现在也觉得难为了?”邹颙问他。
“儿先前欠虑了。”
邹颙就着竹椅躺下:“你今天专门过来一趟,应该不仅仅是告诉我这些吧?你应该是想有办法的吧?”他示意邹嵘也坐。
邹嵘坐下:“儿确有一设想。”
“说来听听。”
邹嵘:“我们可以再向兆国购入母马。合既有的兆国公马,便能育出纯血兆马。此后代代繁育,方为长久。”
邹颙听了,却连摇头:“兆国人怎么可能会卖他们的母马给我们呢?之前购马的时候就跟他们提过,他们一口拒绝了。”
“也许我们可以再试一次。价格都可以谈。买的时候多花点钱没有关系。只要再引入他们的母马,我们就能育出纯血兆马,我们就能自产良马了。今后代代培育,再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邹颙没有再次否定。
“父亲,马是一国战力根本,我们如果不能有足够的良马,必然还会失败。”
邹颙闭上眼睛:“你说的,我又怎么不明白呢?八年前,我定国十万人,因为不能对抗启国人的骑兵,只能蜷在山谷里。后来启国人破了我们的防线,我十万人被启国骑兵当草一样地碾割。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皇帝想起了曾经亲历过的失败。
“其实,购买母马的事情,我也考虑过。”邹颙告诉邹嵘。
“真的吗?父亲!”
“只是实在想不到兆国人愿意卖给我们的理由。”
邹嵘直接起身:“父亲,我们再尝试一次!跟他们好好谈谈,万一这次就成了呢?真要成了,那我们就能自产良马了!”
邹颙将绸子搭在身上,神情意味深长。
“父亲,我们再试一次吧!让户部过去跟他们再谈一次!就算不成功,也不损失什么!但万一成功了呢??”
“不错。万一又成功了呢?”邹颙喃喃自语道。
“父亲,是同意了?”
邹颙确是同意了。“那就再试一次吧!这件事就由你来办吧!”
“是!父亲!”
……
事不宜迟,邹嵘出了皇宫就直奔户部,找到户部侍郎之一的丘铣,让丘铣即刻准备,两日后动身,前往兆国议购。
“价格可以高一些,只要能买进来。不怕跟他们拉扯,尽最大可能说服他们!”他告诉丘铣。
“是!太子殿下。”丘铣接过了差事。为国买马,很多人求都求不来。谈成了,就是大功一件。
……
两日后,七月三十。丘铣动身,向西而行,为国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