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郯州。晚间戌时。
郯州刺史府里的书房点着灯火。薛铭御秦子姝二人并排而坐。
“诏书,今日到的?”秦子姝侧身问薛铭御。
“下午到的。”
“朝廷怎么突然让你担任隼州道行台令?”
“我也不知道。”
“朝廷要你担任隼州道行台令,难道祁尚卿已经离开隼州道了?”
“应该是吧。”
“那你.....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隼州?”
“诏书说的是十日以内。”
“其实.....”秦子姝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可否向朝廷上疏,不去隼州?”
“为何?”
“我是想.....若是将来启国人再次南下,怕隼州还是逃不过.....”
“原来你担心这个。”薛铭御打断她:“且不说君命难违,即使隼州明日战火重燃,只要朝廷需要,那我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国重如山,我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孩子们跟着我们的!”
“谁让他们生在薛家呢。”
“诏儿再过几年就要参加科考了,这时换了学习的地方,不会影响他的学业吧?”
“这你不用担心。诏儿我是知道的,他的天分远超我当年,这不是问题。”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明日就收拾家里了吧。”
“嗯,辛苦你了。”
“那我什么时候给两个孩子说这事?”
“明日就告诉他们吧。让他们心里有个底。我知道诏儿有几个少年朋友,他总不能突然不辞而别吧。”
“你怎么知道......诏儿有几个朋友?”
“你真当我糊涂了?!”薛铭御笑着说道。
“他这倒是随了你,跟你年轻时一样,好结朋友。”秦子姝替薛元诏打个圆场。
薛铭御一听这话却沉默了。秦子姝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二十几年前。那时,他跟祁尚卿、瞿珩,成天在尚文馆的课堂里抢看闲书。
.....
两日后。
清晨卯时。郯河畔。
薛元诏一个人站在草地上。他在等人,等他的两个少年朋友:顾琎之和刘湶。
昨日他在州学馆里告诉顾琎之:明日清晨拂晓,你和刘湶来郯河见我。
太阳此时还未从地平线探头,周围的一切刚与黑暗交割。晨风中还夹带有丝许的凉意。
此时天地皆静,只能听见郯河的潺潺的流水声。
借着微弱的天色,薛元诏看见郯河里的鱼儿一个接一个从水面蹿出,蹦有半丈高。
.....
“诏哥!”薛元诏的身后传来了顾琎之的声音。
薛元诏转过身,看见顾琎之和刘湶来了。
尽管天还未亮,但两位朋友还是如约来了,薛元诏觉得很欣慰。
“诏哥,为什么这么早把我们叫过来?”刘湶和顾琎之走到了薛元诏身旁。
“一路过来,清醒了吗?”
“这一路顶着晨风过来,怎么可能不清醒?”
薛元诏伸手指向郯河的水面:“看见了么?”
手指之处,鱼儿一个接一个从水下蹦出。
“你说这些鱼儿?”刘湶问道。
“是的。你看此时出水的鱼儿,是不是比上次午后看到的多得多了?”
“是的。”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它们出水,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换口气而已。”
“?”
“它们在水里憋了一夜,清晨一到就要出水换气。所以早间出水的鱼儿比午后的多得多了。”
“哦......”
“其实它们并不知道天空是什么......”
“哦。”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湶听出来了,这是薛元诏对上次此地自己那番感慨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