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从墨家巨子的小院里睡到自然醒,周铁衣洗漱了之后,在白梅的服侍下享用早餐,昨晚他已经从郝仁那里知道了天京朝会的情况。
局势发展得有点快。
周铁衣在心里说道,但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已经有所准备。
他要用墨家,所以那晚上他才和墨家巨子畅谈。
但墨家巨子不是傻子,不是自己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傀儡,作为天下绝顶的存在,他自然也有自己的谋划,也有墨家的理想。
而墨家的理想也很简单,天下兼爱。
在原本的道路走不通的情况下,从自己这里看到了一条新的道路希望,墨家巨子想要尝试,但他不想要赌上墨家的所有。
所以墨家巨子将他和自己一起赌在了那篇《论财货》上面。
大夏圣上为什么对《论财货》轻拿轻放,一方面是他对自己真的动了杀心,将自己召回天京反而不好杀。
因为毁灭自己的肉体容易,但给天下一个合理的理由却很难。
即使儒家和自己现在势如水火,若大夏圣上真的以言论杀人,儒家也会拼死阻拦,因为这个理由百家根本不会认同,即使在大夏历代皇帝最全盛之时,也只能够将杂家,纵横家赶出朝堂,而没有因为他们言论杀人的说法。
因为诸子百家不仅掌握着言论,同时掌握着力量,儒释道三家掌握的力量不比大夏皇族差。
在儒家看来最好的结果,莫过于一辈子将自己囚禁在周府之中,但这对于大夏圣上而言,却不是最好的结果。
他希望的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自己在太行山化月消失,或者被神道击杀,彻底解决自己这个隐患。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论财货》的第二作者是墨家巨子墨渠。
如果说自己是未来对大夏圣上可能产生威胁的人,那么田父现在就有能力对大夏圣上产生威胁,大夏也不可能因为儒家一句子虚乌有的曲解就将一位天下一品,朝廷九家之一的领袖诛杀。
在没有思考好该怎么处理墨家巨子之前,大夏圣上都不会轻易动手。
秋雨随风,如天空中抛下的丝线,组成帘幕,将整个墨城笼罩在轻纱之中。
从墨城的山道向下望去,大片秋收后的稻田晕染出青黄之色,由远至近,缀连到山脚下朴素的青砖墨瓦,白墙枫树,形成渐变而朦胧的画作。
秋雨在周铁衣和墨家巨子头顶上自然从两边分开,就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大伞支开,周铁衣身后,白梅步履轻巧的跟着。
在墨城居住的这几日,饭后一起散步,已经成为田父和周铁衣的习惯。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你之前说的那句话。”
去往墨院的路上,田父主动开口,不过没有说天京朝局的变化。
“哪句话?”
周铁衣从一片田园风光中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田父,虽然他之前对于墨城不屑,但那只是基于墨家乌托邦式的理想,但人有的时候就是需要有一点理想,所以在墨城居住的这几日,感受还是格外不错的,至少当做旅游休闲,或者养老的地方十分不错。
“不断解放发展生产力,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精神需求……”
周铁衣微微颔首。
田父斟酌了一下说道,“后面应该加上一句,最终实现人民的自我成长和社会的完善发展。”
周铁衣思考了一下,笑道,“不讨论人性善恶了?”
田父想了想说道,“不讨论善恶了,善恶只是标榜学说的一种手段,人本身的善恶标准也在随着时代,社会而变化,善恶标准的变化,归根结底是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结果,而人类社会发展,又由普通人构成,所以在满足他们需求的同时,我们还是要引导,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人作为个体的成长和人类社会共同的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原本提倡的道德,理想就有了实际的价值和意义,甚至一部分恶也有意义。”
说到这里,他透过玳瑁眼镜看向周铁衣,而后他说道,“这天下谁又能够称之为绝对的善呢?善恶本来就是相对的概念,甚至善恶本身就是不断变化的过程,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只不过是刻舟求剑罢了。”
周铁衣听完,抚掌笑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绝顶一品。”
周铁衣笑着看向田父,“再写一篇文章?”
他看向田父的笑容之中带着几分戏谑。
田父知道周铁衣这是在暗讽他没有经过同意,就以两人的名义先发表一篇《论财货》去投石问路,同时将周铁衣和他在这件事上绑在一起。
这自然是不对的,也就是恶。
但他需要这么做,就像周铁衣故意将他这套理论讲给自己听,而不是公输霆听一样。
田父一点都不在意周铁衣戏谑的表情,他想了想,认真回答道,“他们现在没有心思听我们说话,加上报纸司的事情,现在我们俩说的任何一句话,天京的报纸都无法刊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