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像行人说的,不把社会推理派打倒,就不可能改变推理小说界现有的格局!”
“………”????众人口中的“行人”,就是京都大学推理社团的社长,也是新本格派的创始人之一,绫辻行人。
法月纶太郎环顾四周,“话说回来,行人呢?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小野不由美解释说,刚刚岛田庄司打来电话,指名道姓地要找绫辻行人。
不一会儿,就听到屋外响起一阵零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绫辻行人一推开门,脸上写满了兴奋:“好消息!好消息!”
我孙子武丸、小野不由美等人面面相觑,“是不是岛田老师要来我们这里吗?”
绫辻行人也不打哑谜,振臂高呼:“还有方言桑!”
“方言桑?那个来自华夏的方言桑?”
“就是他!就是那个写《恶意》、《午夜凶铃》、《山村邮递员》的方言桑!!”
顷刻间,全场沸腾,方才冷冰冰的氛围立刻变得火热喧嚣起来。
法月纶太郎冷不丁来一句,“等等,等等,方言桑算是社会推理派吧?”
犹如往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泼上一盆冷水,欢呼“万岁”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明明是死敌,为什么岛田老师会邀请方言桑呢?”法月纶太郎诧异不已。
“笨蛋!”
小野不由美白了眼,“当然是方言桑就不是社会推理派,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绫辻行人点头附和,“不错,不能因为《恶意》,就把方言桑归到社会推理派当中,别忘了,他所写的《午夜凶铃》,可是有变格派的影子。”然后环顾四周,“而且岛田老师在电话里说,方言桑自创了一种名为‘法医推理流’的流派,其中的理念和技法非常适合我们新本格派……”
“斯国一!”
“不愧是方言桑,竟然能自创出推理流派。”
“法医推理流?听上去是以法医为主体和核心的推理小说,真的是令人期待啊。”
“………”
没有了门户之见,众人七嘴八舌,话里话外,都透露出热烈欢迎方言之意。
小野不由美满怀期待道:“行人,岛田老师在电话里有没有讲,方言桑何时来京都?”
“就在这两天。”绫辻行人拍了拍手,“我们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招待为好。”
…………
两天后,天阴沉沉的,飞雪像漫天的柳絮一样飘落下来。
冷风呼啸而来,迎面吹在站在校门口的绫辻行人、法月纶太郎等人。
好在没有挨冻多久,一辆出租车载着方言、岛田庄司和铃木洋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位是我孙子武丸,文学部哲学系的学生。”
“这位是小野不由美……”
“这位是绫辻行人,是京都大学推理社的社长,也是新本格派的创始人。”
岛田庄司逐个介绍,颇为得意道:“同样是我的弟子!”
“幸会,幸会。”
方言一一握手,当跟绫辻行人握手的时候,面带微笑道:“路上的时候,就听岛田君说,新本格派真正的创办人其实是你。”
绫辻行人愣了下,然后又是弯腰,又是摇头,连连表示,“我不是,我没有”。
“行人!”
岛田庄司板着张严肃的脸,说正是他的《十角馆事件》正式出版,新本格推理才真正确立。
也就是这本小说出版的1987年,被视作是“新本格元年”。
“不不不,要是没有岛田老师的指导,光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十角馆事件》的。”
绫辻行人摆手说:“书里的主角‘岛田洁’,便是取自岛田老师和他笔下的‘御手洗洁’,以此向启发我新本格思想的岛田老师致敬!”接着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又来了,又来了。”
岛田庄司伸出手,替弟子打去肩膀上的雪。
“阿诺,恕我冒昧,我还是想不明白。”
铃木洋子疑惑道:“跟本格派相比,新本格派到底‘新’在哪里?”
“这个问题问得好!”
岛田庄司咧嘴发笑,“恐怕全日本,也只有我们这些人才能够回答了。”
绫辻行人、小野不由美等人引以为豪,一边领着方言他们往校园里走,一边认真地开始解释。
“这个我们要不得不回到推理的历史来谈。”
岛田庄司说:“爱伦坡的‘坡’,可以被称作‘本格’……”
“爱伦·坡的推理里,有指纹、血液的采集,也一定有头发、狗毛、昆虫残骸的碎片、鞋子带来的石块和泥土等物遗落在现场,收集这些东西作为材料分析,以此查明犯人。1841年的《莫格街凶杀案》里已经有这些了,坡在作品中引入了最新的科学理论,给现场的奇异现象以合理的解释。”
“柯南道尔继承了这一点,他笔下的福尔摩斯是个科学家,在现场采集指纹、血液等进行科学检验,这与现代的现场调查做法是相同的。”
“后来,出现了阿加莎·克里斯蒂这位天才作家,接着是范·达因,本格推理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形态。舞台是列车、轮船等设定的场所,场所中存在既定的人,而侦探是从外部进入的。”
“在读者完全掌握材料的基础上展开推理,然后先读者一步指出令人意外的犯人。”
“所以,范达因的本格与爱伦坡的本格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区别。”
“这是种框架既定的游戏,是游戏形式的杀人推理小说,封闭空间、公平的材料提供、在初始阶段向读者介绍现场人物、侦探从外部而来、只使用读者了解的材料,这就是范达因的新本格做法。”
“但是,这种做法也没有传入日本,就像爱伦坡的本格没有传入日本一样。”
“直到近10年之后,我、行人、武丸他们终于在日本推理小说里实现了这种做法。”
“我是不是可以为,新本格派在借鉴了‘范达因的本格理念’基础上,对本格派做出的修正?”
铃木洋子眨了眨眼。
岛田庄司道:“可以这么说,所谓的‘新本格’,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新范·达因主义’……”
“岛田老师,我不这么认为!”
绫辻行人突然插话道:“我还是那个看法,新本格既不是对爱伦·坡的推理理念的‘修正’,也不是完全照搬范达因的本格理念,而是一种全方位超越爱伦坡、超越范达因的新派本格推理。”
岛田庄司摇头失笑:“行人啊,你还是那么偏激。”
眼见众人各持己见,铃木洋子压低声音道:“方老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您听懂了吗?”
方言笑道:“或许没那么复杂,本格推理是先造一间密室,再把人杀死在里面,而新本格是先把人杀死,然后在尸体的四周造一间密室,谜团诡计、杀人手法、犯罪凶手,也是按这种顺序设计。”
本来还在争论孰是孰非的两拨人,纷纷把目光投了过去。
岛田庄司称赞道:“精辟!”
“真不愧是方言桑,仅仅一句话就能概括出本格派和新本格派本质的不同。”
绫辻行人炽热的眼神里透着敬佩。
“哪里哪里。”方言摆了摆手。
绫辻行人追问道:“不知道方言桑对本格派的推理原则,比如‘推理十诫’有什么看法?”
“这也是我和行人之间另一个有分歧的地方。”岛田庄司道,“谁也说服不了谁。”
方言笑眯眯说:“站在下雪的天里聊天,可不讲究,要不等我们进屋了再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