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用上全力的话，这一战可没那么容易取胜。”
如此轻蔑地说着，阿克塞尔的魔法弹开始四处乱飞。在攻击中穿行，何辉文紧紧攥着手中的血液，丝毫不敢放松。
可怕的是，不过几个回合，何辉文已经不敢轻举妄动，局势似乎突然就朝着阿克塞尔这边倒去。看似毫无章法的乱射，却刚好封住了何辉文的所有行动：每次想往侧面移动，便有一发魔法弹突然从身旁掠过，让何辉文站住了脚；想抬手进攻，却在瞄准的一瞬间，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魔法弹击中了手臂；想构架出盾来防御，那魔法弹却像知道了弱点一般，刚好命中盾牌尚未成型的边缘，从外侧将其击碎。
如果真的是火力压制倒还好说，但在何辉文眼里，阿克塞尔根本没有打出多少魔法弹出来，随心击出的魔法弹，却总是在恰当的时机阻止了何辉文的企图。
怎么可能每一次都那么凑巧？阿克塞尔的每一击，都打在自己刚刚产生，甚至还没打算实践的意图上。这难道是未卜先知？
预知，那是不可能的，何辉文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阿克塞尔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行动模式。
不管是通过日常的观察，还是刚才战斗的适应，阿克塞尔肯定收集了自己不少的情报，才会达到今天这个地步。至今的相处，难道都是为了这一刻？想到这，何辉文甚至感到有一丝毛骨悚然。
似乎是预料到了何辉文的想法，阿克塞尔终于停止了攻击：“这下知道了吧，半吊子的战斗可是会吃亏的。”
“半吊子？我可是应了你的要求用血魔法......”
“那跟半吊子有什么区别？”
啪！猝不及防地，阿克塞尔甩出了一发魔法弹来，没有其他攻击压制，何辉文这下得以架起左手来格挡......本来是该这样的。
那魔法弹，却在击中血魔法的盾后，突然向天上弹去，此时，广场没有天空，只有一片高度适中的天花板。
命中，再度反弹，这一次，魔法弹却朝着何辉文的身后飞去，看似会落空的攻击，却让何辉文眉头紧皱。他想继续抬高左手来格挡，然而，魔法弹的飞行速度更快一筹。
啪！正如何辉文所料，在魔法弹离何辉文最近的那一瞬，魔法弹炸裂了开来，没能完全格挡住的何辉文，在战斗中第一次吃了伤害，眼角被炸伤，手背也被高温所灼，吃痛的何辉文不由得俯下身，企图减轻后续伤害。
“大范围攻击，全方位格挡，高强度输出，看起来强力又实用，但是这一切，都是在你情况稳定或者一切尽在掌握的情况下施展出来的，遇到突发情况，你那点血魔法，难道不是半吊子吗？”
何辉文啧了一声，没有说话。阿克塞尔所说的一切，倒也是事实，以往的各种强力攻击，都来源于队友掩护，可以安心蓄力。而在盗贼团事件中，正是因为有信心压制住梵，何辉文才能将血魔法发挥到极致。然而，一旦情况不如意，就像刚才一样，连一发爆炸都挡不住。
“这样的血魔法，恐怕不能支撑你活到现在吧？”
何辉文咬着牙，无法反驳。
“所以，你肯定还留着的，跟现在的血魔法不一样，属于你真正实力的血魔法。”
这话说出来，真正感到吃惊的，反而是凯丽莎，本来，看到何辉文的惨状，凯丽莎曾一度下定决心要终止决斗，没想到，面对阿克塞尔的推测，何辉文居然一句话也反驳。
难道真有什么隐藏的招数？
“好了，别掖着藏着了，快用出来吧。”阿克塞尔扬了扬手中的枪，“还是说，要我继续动手？”
缓慢愈合被炸伤的部位，何辉文回正了身体，看着自己仍在引血的左手，他陷入了沉思。
要使用“那个”吗？一到下决心的时候，何辉文的内心却不由得咯噔一下。光是有这个念头，那天在破败村庄里的景象便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就这样把那个放出来真的好吗？
“......算了，就这样吧。”终究，还是做出了妥协，“如果打不过的话，我认输就是了。”
轰！话音刚落，一发光束炮与何辉文擦肩而过，直击身后的墙壁，远处砖石落地的声音，足以证明这一炮的威力。
“你，认真的？”不知为何，阿克塞尔的语气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架枪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牙齿也不自主地紧咬着。
“你是看不起我吗！都说了再这么下去你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啊！为什么还不用那一招！”
“不是，我......”突然态度的转变，让何辉文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只是不想把问题闹得太严重，没想到阿克塞尔这么一吼，连何辉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还想更多地辩解，阿克塞尔进一步的异样又让何辉文的话被梗在了喉头：伴随着阿克塞尔情绪的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上溢出来，那看着像玛娜，在阿克塞尔的周身缠绕，不一会，便完全包裹住了阿克塞尔。
“还是说，你们血魔法师都是这样？”许久，阿克塞尔的语气放轻了许多，但不同于愤怒，现在的阿克塞尔反而透露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说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哈？高傲，不自量力，哪天你死了，怕不是跟你那些老家伙一样的下场吧？”
如此挑衅，一旁的凯丽莎倒是沉不住气了：“喂，阿克塞尔，你说得有点过分了，再怎么说何辉文他......”
“闭嘴，杀人狂，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简单一句话，竟将凯丽莎吓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应。
“为什么血魔法师会灭族？有的人贪婪，有的人自大，还没有一丝凝聚力，首先从内部腐烂，就这，还称得上是主宰战场？有没有自知之明啊！”
默默地承受着阿克塞尔的挑衅，何辉文的内心也是极其复杂，看似几近疯狂，但何辉文总觉得能感受到一种东西，一种只有身为血魔法师才会敏感的东西，与疯狂相反，充满着迫切与紧张的情感，那情感夹在疯狂之间，却被渲染成了一种全新的情感。
恐惧，尤其是对死的恐惧。
阿克塞尔究竟在想什么？
见何辉文依然不为所动，阿克塞尔深吸了一口气：“......或许，你的父亲也差不多。”
“！！！”
听到这，何辉文的眼角不由得抽了一下。
心脏的跳动愈发用力，阿克塞尔强压着内心的恐惧，继续挑衅着：“说什么脱离大家族，到头来，不还是跟族人死在了一起，既想脱离，却又放不下，跟那些血魔法师差不多嘛。”
很明显能看到，何辉文的左手已经死死地攥紧。
“到头来，不仅一个人没救，自己的命都搭出去了，他又做得了什么呢？自作多情罢了。”
唰！
突然，阿克塞尔的眼前出现了一排血魔法的星点，那星点瞬间爆炸，爆炸声将阿克塞尔的声音压了下去。
“......你说够了没有。”
不知道阿克塞尔的真正意图，所以何辉文一直忍受着他的挑衅，即使如此，阿克塞尔还是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底线。
“你想看更强的力量，是吧？”
就算不知道目的，也不必再犹豫了，就算是感情用事也好，也要让阿克塞尔好好付出代价才是。
“行，满足你。”
说话间，何辉文的左手开始凝聚起血液，而危险的气息，再一次以何辉文为中心扩散。
“总算开始了啊。”阿克塞尔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他晃了晃枪，准备灌注玛娜，却差点把枪甩了出去。
那么接下来，何辉文会使用什么技能呢？用仅存的理智观察着前方，只见何辉文举起满是血液的左手，然后向后一拍——
就像拍在水面上一样，一道红色的涟漪的空中扩散开来，如同画笔一般，所扩散之处，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愈发显眼。待涟漪反弹，何辉文身后的空中，突然多出了一个血液构成的魔法阵。
从来没见过何辉文画魔法阵，阿克塞尔已经看得忘记了应对，倒是一直在观战的凯丽莎，开始不可阻挡地牙齿打战。
毕竟，她是知道的，血魔法师画魔法阵，意味着什么。
魔法阵愈发耀眼，何辉文翻转手腕，然后将左手向前轻轻一挥：“血戮，出来。”
伴随着何辉文的语句，魔法阵突然有了动作：一双大手从魔法阵中伸出，它扶住魔法阵的边缘，然后向外猛然一推——
一只怪物从魔法阵中钻了出来。那形体，无法用一般的生物来形容，四肢修长，又因为扭曲而显得有棱角。手脚的尖爪，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一根长尾在钻出魔法阵的时候，将魔法阵挥得消散开来，看得出那尾巴也有着不小的威慑力。怪物的脸上被一副面具遮挡，看不清底下的阵容，但是从面具的缝隙中，还是能看到怪物的獠牙......
“吼！！！！”
毫无征兆地，怪物仰天咆哮，竟将阿克塞尔与凯丽莎吓得怔在了原地。
“每次召唤血戮，当年那个村庄的事情便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也是我不想使用它的原因。但是，既然你强烈要求，那我就让你看看好了。”
说着，何辉文的左手往右手一送，一柄血剑再度构架完毕。
“尽管挣扎吧，我可不会给你太多时间摸血戮的底。”
这动作，是要前冲。从惊吓之中反应过来的阿克塞尔，当即打出了魔法弹，按照推算，这可子弹会从何辉文耳朵边擦过，遏制他前进的欲望。
何辉文确实因此一动不动，但那魔法弹的轨迹，却不是预想中的那样。在靠近之前，血戮抬手一挡，稳稳地接住了飞来的魔法弹，就像随手挡下在空中飘动的肥皂泡一样，不费一丝力气。
这下，计划遭到了彻底的破坏，如果只是何辉文一人，阿克塞尔随手用攻击控制何辉文的移动，然而，眼看着何辉文召唤出了一只怪物，任何攻击都可能被那怪物率先挡下，接下来从何下手？阿克塞尔一概不知。
更何况，对手可是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要分心来应对不同方向的攻击，这难度已经是大大加强了，虽说是自己提出让何辉文使出全力的，但到了这个份上，阿克塞尔甚至有点自乱阵脚。
挡住了子弹，血戮开始向着阿克塞尔奔去，手脚并作使得它的移动速度极快，眨眼之间，血戮已经来到了阿克塞尔面前，即使是尽力灌注玛娜将魔法弹倾泻到血戮身上，都没能撼动它分毫。没有丝毫喘息，血戮已经高高抬起右爪，只感觉一阵微风从面前掠过，阿克塞尔从帽檐到前胸，都留下了四道红色的裂痕，这个时候，阿克塞尔才刚刚做出后跳的动作。
惊恐地举枪随意射击，阿克塞尔试图从反方向逃离。眼前的紧急状况，又使得他忘记了另一件事：何辉文早已在另一个方向等候多时。
手起刀落，阿克塞尔的身上多了一道反方向的伤口。没有防御魔法的保护，这些伤口的疼痛感，刺激得阿克塞尔几近晕厥。
明明是已经见血的战斗，但凯丽莎却毫无反应，看着血戮硕大的身影，那不堪的记忆如同画卷般打开：早在几年前的战场上，同样骇人的身影在人群中冲锋，队友毫无招架之力。错不了的，虽然每一次怪物的形状各不相同，但眼前这身影果然就是......
仗着短程冲击波打开缺口，阿克塞尔夺路而逃，何辉文并没有紧追，只是轻轻甩了甩左手，有所会意的血戮当即开始了它的追击：三步并作两步，抬手猛挥，刹那之间，受击的阿克塞尔朝着另一个场边飞了出去。
明明是使用了风魔法的移动，这样就被追上了？还没思考出答案的阿克塞尔，只觉得浑身猛然一震，整个身体被砸在了墙上。
果然，这就是何辉文的真正实力吗？
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阿克塞尔用剩余的意识观察着场中，血戮并没有追来，眼前，却充满了何辉文血剑的杀气。
这就对了。
强行撑起身体举铳招架，阿克塞尔的嘴角却浮现出了一丝异样的微笑。
就这样全力追击就对了，然后接下来......
把自己杀掉，一切就都结束了......
——
“这本书是什么啊，伏莱西的历史？”
偷偷爬上图书馆的书架，从最顶上取下了一本开始积灰的书，阿克塞尔略显好奇。
这不是隔壁正在战斗的国家的历史吗？好奇心驱使着阿克塞尔，将其翻开。跟外表的积灰不一样，书籍里面的内容看着却很新，看来是刚出版就被塞在这个隐秘的角落，无人问津。
书中写的东西倒是很普通，从建国，到现在的发展，再到......
血魔法师的发展与覆灭。
翻看着这个章节，阿克塞尔差点忘记了呼吸，书中写着血魔法师家族如何发展壮大，以及怎么在博恩军队与内应的合作下被彻底毁灭的。明明只是一段历史，却看得阿克塞尔久久说不出话。
“因为我们国家的人，那些人就这么......”
再往后翻，那内容让阿克塞尔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发布法令，煽动伏莱西人内部的仇恨，试图从内部歼灭血魔法师的残党......一想到有人因为这法令东躲西藏充满绝望，阿克塞尔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