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平淡地观察着,何辉文总觉得这副祥和的场景有哪里不对,定睛一看,人潮之中,有个女生矗立在那里,两眼无神地盯着大门看。妹妹头底下的脸庞略显几分凄美,但就年龄来看,跟三学年的学生有那么一丝相似。
这才建校不到一周,怎么会有这种人用满载回忆的表情盯着学校看?不知为何,一种奇怪的预感在何辉文心中泛起。再三思考后,他略显犹豫地迈出了步伐。
“一直看着学院,是有什么事吗?”靠近发呆的女生,何辉文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诶?”何辉文的突然靠近吓到了女生,奇怪的是,她先环顾了一下四周,待到目光放在何辉文身上,斟酌刚才何辉文的话语,她这才给出回应,“没有,我今天请了假,但是就是想看看学院。”
“就这么看着学院?上课的话不是随时都可以看吗?”
“发生了一些事情吧。不如说,我还想见见某个人,只是因为某些情况,我也不敢去找。”
“哦......”装作一副识趣地不再追问的模样,何辉文却愈来愈坚定自己的想法。
“行了我回去了,你也是学院的学生吧?早点去上课吧。”
就在女生嘱咐完,回过头准备离去的时候,何辉文将手伸进了衣兜。
“等一下。”
走了没几步,女生又被何辉文喊住了。
“你东西掉了。”何辉文抬起手,手中抓着的,是一个精美的挂坠。看到挂坠,女生先是一惊,手也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
“啊,谢谢。”女生也很惊讶挂坠为什么会突然掉出来,但看来这就是自己的,女生上前接过了挂坠,一如既往的心不在焉,使得她并没有注意到何辉文那副略显悲哀的表情。
“......一直逃避的话,受伤的最终还是自己。”确认面前的人正是自己在寻找的目标凯瑟琳,何辉文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什,什么啊?突然说这个干什么?”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凯瑟琳有些许慌张。
“这个挂坠,是昨天在天台上找到的。”
“原,原来是这样啊。”凯瑟琳好像知道了什么,“可是,你怎么就能确认我掉的是这个呢?如果你是在那种地方捡到的,那很抱歉,这不是我的。”
看到凯瑟琳还打算狡辩,何辉文表现得很冷静:“你再看看你手上的挂坠。”
“?”凯瑟琳歪了歪头,显然没有理解何辉文的意思,她看了看手上的挂坠,一如既往地精美,毕竟是自己看惯的东西......看惯?
“啊!这是......”
此时,凯瑟琳才反应过来,这挂坠确实不是自己的,花纹相反,切面也在另一边——自己手中的挂坠,是自己的闺蜜西翁的。瞬间,跟西翁有关的回忆涌上心头。
“......为什么。”
已经遮掩不了任何东西了,凯瑟琳的眼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我要做出这种事啊......”
时机已经成熟,何辉文开始切入正题:“果然,是因为误会吗?”
凯瑟琳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太激动了,感觉,就不像是平时的我自己......我当时好像打算给她一点教训,但当她向后翻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那个时候已经太迟了。”
看来,是也盖兹与西翁私下行动的事情被凯瑟琳误解为出轨,从而闹出的一系列事情吧。估计事后跟盖兹会面的时候,已经解除误会了。
“然后,盖兹打算代替你吸引学生会的注意你,最好的情况是将他作为真凶处理,是吧。”
“我也知道这么做很快就会露馅,但我真的很怕,害怕退学处分。我们只是一届平民,可以说是努力爬了半天才拿到了这样的入学资格,这就退学了,我能找谁交代。所以,我不敢面对她,甚至昨天就请了病假打算逃避这一切......”
“等等,那你昨天?”
“昨天?昨天怎么了?”
这一反问,倒是把何辉文问懵了。不过很快,凯瑟琳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昨天我回过神的时候,突然就发现自己在医务室,然后,西翁就在那里。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现在那的,但是我很怕,就逃出来了,甚至没能多看一样西翁......”
回忆一点点被勾起,眼泪不由得从凯瑟琳的眼眶中溢出,虽然还有不少疑点,但看着凯瑟琳这副模样,何辉文倒是开心不起来。
“至少,去见见西翁吧。”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思考片刻,何辉文提出了建议。
“现在的我,真的能见她吗?”
“见了不就知道了?只要,你内心真的有歉意的话。”
“我......”
毕竟是陌生人的提议,凯瑟琳犹豫了很久,好在,最终她还是点头同意了提案。
而这,刚好被结束准备工作的钟天裔看在眼里。
“好家伙,刚出门就撩起妹来了。”
听到这话,何辉文一脸怨恨地瞪了一眼钟天裔。
“......对不起我错了。”
......
午休时间。
被徐铃所通知,法则部的成员也来到了医务室。经过一天左右的照料,西翁已经睁开了眼睛,得益于魔法与药物的双重治疗,此时的她已经有力气坐在病床上了。
根据凯瑟琳所说,整个事件的起因是盖兹和西翁为了一个惊喜导致的误会。而因为误会,凯瑟琳将西翁带到天台对峙。因为没能控制好情绪,在争执过程中凯瑟琳不小心将西翁推下了阳台,手上的伤也是在这时留下的。凯瑟琳害怕这样的情况会导致退学,便与盖兹商量,从昨天放学的情况来看盖兹选择了以袭击转移注意力。而凯瑟琳因为害怕,昨天便请了病假。而这个事件所产生的疑点,何辉文并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在与成员们报告时,他没将这些疑点放进去。
虽然尽可能详细地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众人依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何辉文和凯瑟琳看,一是难以置信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竟源自于一次误会,二是,没想到何辉文这无意间的尝试竟然能顺利解决案件,简直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西翁,我......”看着西翁的脸,凯瑟琳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不用说了。”
此言一出,凯瑟琳顿感浑身一凉。
“如果,我能早点告诉你我们在策划什么东西的话,你也不会这样心生疑惑吧?”
“诶?”
“虽然话说在前头,从楼上掉下来真的很痛啦。”
“对不起......”
“行啦行啦......有些东西掖着藏着太深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嘛。”
一想到是因为误会,再加上对方是自己的闺蜜,西翁怎么也怪罪不起来,钟天裔一边观察着,一边思索着。
“可是,一切都晚了。事已至此,我跟盖兹都逃不过退学处分吧?”
冷不丁地一句话,让西翁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因为一个私底下策划的惊喜,竟惹得闺蜜及其男友面临退学处分,不知道为什么,西翁自己都泛起了一丝罪恶感。
“钟天裔,你是我们这权力最大的,你来定一下结果吧。”看着局面一点点陷入僵局,何辉文开口说道。毕竟,他也看到了钟天裔那若有所思却又有所答案的模样。
“关我权力什么事?”嘴上这么说着,钟天裔依然清了清嗓子,“那么,这里有些事我想跟西翁确认一下。”
“我?怎么了?”
钟天裔顿了顿,似乎是在下定决心:“昨天中午,你,是因为意外翻出栏杆的吧?”
“啊???”
除了何辉文,所有人都被钟天裔一字一句的胡说八道惊得喊出了声。何辉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身后的人们安静了下来。
“毕竟,天台的栏杆本身就有点矮,稍有不慎,身体就探出教学楼了。那天,你应该是因为脚滑,不小心翻出了栏杆,你的朋友凯瑟琳为了救你,在拉扯中不小心伤了手,但最后你还是掉下来了......是吧?”
“救”、“不小心”,钟天裔刻意强调这些词,即使是刚刚苏醒还有点懵的西翁,也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啊,是,是这样。”意识到了钟天裔的用心,西翁点头同意道。
“既然当事人承认了,那么这次案件便没有犯人可言,最需要报告的,就是天台的栏杆需要重新装修咯。”
“但是,盖兹怎么办?”
袭击调查者,这样的事实可是板上钉钉的。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罪了,凯瑟琳紧张了起来。
“盖兹伤人,这件事确实,毕竟还有目击者。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盖兹的行动的时候使用了狂暴魔法,这种魔法难以把控,而且容易被他人利用,不排除被他人影响而发动狂暴,进而误伤他人的可能性吧?”
说得好像跟真的一样,刚刚还在吃惊的人连节奏都跟不上了。
“所以,考虑到狂暴对使用者也有影响,盖兹需要在学生会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不过总的来说,退学什么的,不可能的。以上,我会跟学院好好汇报这些情况的。”
说完,钟天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务室,临行前,他轻拍了一下何辉文。留下医务室一脸懵逼的众人。
......
跟随钟天裔离开医务室,绕到了一个没人的楼道,钟天裔站住了脚。
“你觉得这样的安排怎么样?”
“包括把昨天夜袭的事情瞒下来,避开了最坏的情况倒是挺不错,但是学院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诶,这就是你不懂了。”钟天裔摊了摊手,“学院可是把调查权全权交放到学生会这了。”
“全权?真的可能吗?”不管怎么想,学院都不可能不重视这种事,就这么把权限发给学生会自己甩手不管没问题吗?
“毕竟,就算是学院来查,流程差不多也是,成立专案组然后像我们一样调查。最多的,就是喊外援。相比之下,把调查的任务交给我们,由学院来安抚学生和尽量淡化这件事的影响,对他们来说不也一样合适吗?”
仔细一想,自昨天事发之后起,这件事的影响似乎并没有达到人人谈论的地步,也没有人刻意到医务室查看西翁的情况。看来,所谓的“压消息”,学院做得还是蛮到位的。
“......事实上,案发的时候我不是说我有事情吗?那时我在跟院长谈话。”见何辉文理解了自己的思路,钟天裔继续补充道,“听说了有案件发生后,我便主动提出了这一方案,虽然我也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看起来,一切都挺顺利的。至少学院确实没有插手我们的调查,而你们的调查能力也正好符合我的期望。尤其是,你那歪打正着的一出可太出色了。”
“你这最后一句简直是多余的......”
“小细节就不要在乎了哈哈,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个做法有点欠考虑,但学院只需要我的一个符合逻辑的调查结果,而你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学院的信任,也不会有人因为这种事被迫离校。最关键的是,那个西翁并没有与凯瑟琳反目成仇,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无从反驳,也不忍心反驳,何辉文闭上眼,不打算继续深究。
“不过,这个事件还有一些疑点。”
“你是说,凯瑟琳无意识的举动吗?”话还没说完,钟天裔便打断了何辉文,“你觉得,现在有办法解释吗?”
何辉文摇了摇头:“不止昨晚,我在校门口跟凯瑟琳交谈的时候发现,她在案发那天恐怕也有些精神失常,‘不像是平时的自己’,但是其中的原因,我也是毫无线索。”
“只能说,这种无意识的行为,如果排除自身原因,就是被谁控制了......是谁,你有思路吗?”
“你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这不就对了。”钟天裔一摊手,“当然,我也是可以报告这件事的,但是如果打草惊蛇了,敌明我暗,我可不保证对面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是相应的,这件事咱们就先长个心眼吧,毕竟,这可是四个地区组合在一起的学校,有什么阴谋在,也不是不可能。”
确实没有立即追查的条件,何辉文也只有同意了钟天裔的提案。
见没有更多疑点,钟天裔打算结束话题:“那么接下来,我就打算去跟学校报告这些了,你们就好好享受下午和周末的时光吧。”
“想不到,你平时看着挺吊儿郎当的,做起事来还挺不含糊。”思索片刻,何辉文还是说出了口。
“吊儿郎当是什么意思啦......不过,你的执行力同样强得没话说呢,血魔法师的末裔。”
“......”
不知为何,何辉文沉默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钟天裔,盯得钟天裔有些心慌。
许久,何辉文重重出了口气:“想问就直说。”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把握的!”
正如钟天裔所言,嘴上说着“血魔法师的末裔”,其实他是为了看何辉文的反应,毕竟,他自己可以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何辉文就是自己的前辈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中的血魔法师。
“你昨天还在那纠结半天,在这之后又没有战斗,然后你就突然一口咬定了,你觉得我信吗?”被一语道破,钟天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行,行吧,啊放心!这种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毕竟今后我们肯定还有更多机会合作,咱也表示一下诚意嘛。至于这次,就先和平解散乐,拜了。”
想说的说完了,钟天裔挥挥手,准备离开现场。
“最后,我纠正你一件事。”正准备动脚,何辉文将钟天裔喊住了。
“嗯?什么。”
“其实吧,这也不算是最好的结局。”
“什么意思......”
......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啊!!!”
医务室里,刚刚苏醒的陈诗茗听说了事件的全部经过,不甘心地嚎叫着。
“诗茗,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跟西翁不一样,陈诗茗身上是一个大得吓人的贯穿伤口,虽然用治疗魔法保住了命,但眼下只能静养。洛茉一边给陈诗茗换药,一边叮嘱着。
“而且,这样一来明天的活动我岂不是不能去了?”这么想着,陈诗茗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明天?哦那个啊。”洛茉突然意识到,在前天何辉文推荐的餐馆,他们似乎有约定过什么。
“可恶,好不甘心呐!”
“说到底,不也是你为了那个线索这么急的缘故吗?要不是辉文留了个心眼赶了过来,你可能已经没命了。”
“呜呜呜......痛!”
洛茉不小心按到了伤口上。
“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