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漠尘走出幕府,慕千洪看着江漠尘的离开久久不能平静。尽管过去了这麽多年,他实在没想到在这个世上还有人会记得苏千道。时过境迁,回过头再看苏千道真如堕五里雾中观花海,如果没有曾经的苏千道又怎会有今天的慕千洪?可是他为什麽要再回到过去?遥想当年......颜古富留在幕府的吕氏三兄弟叫醒出神的慕千洪,慕千洪这才将他们想起来,彼此寒暄几句。
江漠尘走出幕府,漫步街头,来来往往的人流也没有分散他的精神。尽管慕千洪的反应与态度他早已料到,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怒气,这股怒气是突然的厌烦,是复仇的念头,风一吹过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散着步,慢慢将心中的郁闷尽情的从足底释放到这片土地埋藏起中。若非自己当时拼尽了力气克制自己恐怕他已经要对慕千洪动手了,当然他不能否认的是颜古富领着人突然出现在幕府让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就算托了底慕千洪能否松口吗?他认为有罪的人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罪,除非让他见识到真正的恐惧他才真正明白什麽叫追悔莫及。
江漠尘回到热闹的客栈里,梅枫正跟归暮迟在桌子上玩四子棋,他们听到江漠尘的屋子传来动静,梅枫说道:“师傅回来了,我去看看。”
归暮迟道:“带上我。”说着紧随其后来到江漠尘的房间。
二人来到江漠尘的房间,看到江漠尘正在喝茶,梅枫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师傅,那个慕千洪是不是师叔?”
江漠尘放下茶杯徐徐说道:“他虽然说不是,但为师八成已认定他就是你师叔了。”
梅枫咒骂道:“岂有此理,师傅敢杀却不敢认,敢做不敢当,缩头乌龟赖王八。”
归暮迟嘀咕道:“不敢认才是正常的嘛。”接着挠着头道:“这是不是就是说江前辈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了。”
梅枫一摊手道:“这是自然咯,以后要怎麽办可就真麻烦了,师傅,是不是这麽说?”
江漠尘笑道:“人为之事当尽力,成败如何看造化。欠下的命债是时候要偿还。”
归暮迟道:“这是什麽意思?”
梅枫道:“就是说是你的事你就全力做咯,至于能不能做成看命咯。”
归暮迟思索道:“听上去是有几分道理,可是江前辈能想到办法吗?”
梅枫道:“我师傅脑瓜子活着嘞,岂能想不出办法来?”
江漠尘笑着说道:“自然会有办法的。”
田玉良像往常一样去府寺处理差事,他不喜欢坐轿,他喜欢便服时步行或是骑马,一方面可以观察民生百态体察民事,另一方面可以感受长运城的人文气息。在这个多事之秋,他满腹心事,走得格外专注。天空飘过几朵奇形怪状的云团,他抬头望了望,晴空云过,更显寥廓高远。田玉良念道:“风赶云跑,事追人走。长运城何时能有真正的安详之日?”
他加紧了步伐,边走边盘算近来的一桩桩案子,尤其是汪为义的失踪案他觉得到出手的时机了。他走得快了些没有注意对面,一位挎着篮子的农家女子撞上了他的肩头,那女子赶紧鞠躬赔礼道歉道:“老爷,对不起,老爷,对不起,怪小女子走路不长眼冲撞了老爷。”
田玉良温和道:“是本……”他咳嗽两声接着道:“本人走路走的太急,不小心冲撞了姑娘。”
女子流下两行清泪略带哭声道:“对不起,老爷,求您放过小女子。”
田玉良满脸不解,甚至有些惊诧道:“区区小事而已,姑娘何必这般惊慌?”
女子小声啜泣流泪不止,田玉良看着这位小声啜泣的姑娘,又看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感觉说话实在不便,于是讲道:“姑娘这是有何难处吗?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女子道:“小女子孤苦伶仃饱受欺负,是以冲撞老爷心中惶恐不已,害怕老爷报复小女子。”
田玉良看着女子的打扮缝缝补补的衣服朴素干净,面相属实有些不太好看,但从这女子的说话上也知道此人心性安稳颇知礼节,可又想到这女子如此惶恐有些于心不忍,心中想道:“没想到这世道竟将这女子逼迫的如此自卑。”于是道:“姑娘别着急,我并不怨恨姑娘,姑娘到城中来是要做什麽?”
女子道:“小女子家中养了两只母鸡下了一些蛋舍不得吃,是故到城中的集市换些银子。”
田玉良听罢有些于心不忍一摸身上自语道:“我出门太匆忙了竟然不着分文,府寺的钱袋里倒是还有些银子。”于是对女子道:“姑娘,你随我到府寺去给你拿些银子帮你度日可好。”
一听要去府寺,农家女子低着头瑟瑟发抖,哀声哭求道:“原来老爷是当官的,还请老爷真的饶过小女子才好。”
过往行人看着他们竟然没有将他这位府寺大人认出来,田玉良感觉有些为难道:“那我们不去府寺,姑娘且随我来可好?”
他将女子带到一处人少的僻静之处,用极尽温和的语气安慰道:“姑娘,你别害怕,我不会伤你分毫。”
女子泪眼婆娑看了看田玉良道:“您若是官老爷就请放过小女子,老爷一看就是可讲理的人,不像那些泼皮无赖的官老爷总想着占小女子的便宜。”
田玉良生气道:“还有这样的官?真是毫无廉耻。”
女子道:“小女子听说城内府寺大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所以小女子害怕。”
田玉良一听心中一惊道:“怎麽还有这样的事情?”
女子道:“怨小女子嘴快,小女子也只是道听途说不作数的,还请官老爷网开一面放过小女子。”
田玉良道:“你我二人走路都太着急,这才互相冲撞了对方,我们互相道个歉也就了事了。”
女子道:“多谢官老爷,您这位官老爷还真比府寺里的那位官老爷好说理。”
田玉良摇头叹息一番道:“姑娘随我到家中走一趟我替姑娘拿些银子好过日子。”
女子感激道:“老爷,您是大善人,您不怪罪小女子,小女子便领了情,小女子不能拿老爷的钱。”
田玉良道:“一点钱也不足为道。”
女子一再推辞,田玉良道:“你若不随本府寺去……”
那女子突然抬起了头来看了看田玉良,接着跪了下去道:“老爷是府寺大人,小女子有眼无珠不识真神,还请大人饶命啊,小女子孤家寡人一个生活本就困顿……”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田玉良只好劝慰道:“姑娘别哭,本府寺一向与民为善怎是那不讲道理之人。”
女子窘急道:“这……大人莫怪,小女子也……”
田玉良道:“好了,好了,何错之有?你就随本府寺走一趟。”
女子站起身来点点头道:“小女子岂敢不遵命。”
二人走在路上,田玉良问道:“姑娘贵姓?”
女子道:“小女子贱姓蒲,名珧”
田玉良点点头道:“施舍一两人尚可,倘若施舍更多的人本府寺也是没有这样的财力,何况百姓靠施舍所得能管几时之用?只要天下不公,那百姓家中就无存粮,更无余银啊,生活困顿的处境又如何能改善,想着繁华的长运城却在不着眼的地方藏着多少让人心寒的事情。”
蒲姚低着头迈着步子跟着田玉良道:“小女子家的田都被颜古富强行征收成他自己的了,然后逼迫着让我们为他种田,而且还让我们交付租银,甚至种出的粮食也大部分都被他收走,我们还要交官粮手中更是没有多少存粮。家中百般困顿,断无常还想逼我为娼,也因小女子貌相不好这才放过了我。”
田玉良叹息一口气道:“世道还是不平,天下还是不公啊。”
蒲姚随田玉良来到田府,田玉良的私邸是他走马上任长运后自己置办的一处不大不小的小院子,女子看着并不如何气派的府邸竟然是府寺大人的府邸不敢相信,讶然道:“大人......您住这里?”
田玉良笑道:“容身何须高楼宇,自在且乐扫帚屋。小是小了些但是租银便宜。”
蒲珧吃惊道:“竟然还是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