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侠道:“身生顽疾不治而亡。”
白景祥两行清泪留下来了,跪在天地间向远方磕了三头。金剑侠道:“你师傅临终交代,你有一劫,非我等难以渡你,他不要你有什麽大作为,只是这杆龙凤枪非君子不可用。”
胖头陀道:“景祥老弟,你知道啥叫君子吗?”
银刀客白了胖头陀一眼,道:“你是君子吗?”
胖头陀道:“俺是头陀,俺只管杀人不管埋,哪称得上是君子。”
铁面生道:“那就莫要讲话。”
胖头陀道:“四哥说的是。”
白景祥已向他们抱拳施礼道:“四位......前辈是师傅的结义兄弟,景祥还怎敢同四位前辈以兄弟辈分而论,只是我不知该如何称呼四位前辈。”
金剑侠笑道:“我年长几岁,为大哥,你称我大伯便好;银刀客次之,便是你的二伯;铁面生为老四,便是你四叔;胖头陀为老幺,便是你的五叔。”
胖头陀道:“老幺显得小巧,俺是老五,你叫俺五叔。”接着又劝慰道:“你别伤心了,你师傅其实走的很坦然,只管笑迎莫要哭送,否则坏了你师傅潇洒不羁的名声。”
白景祥道:“五叔说的是,师傅一生不愿拘束,只是因为遇见了我,收我为徒。他在澧州一待就是十几年,将平生枪法传给我,我定不会坏师傅的名声。”
胖头陀道:“哎,你们瞧瞧,我就说这娃娃悟性高。老三后继有人了,还真有点儿英雄的样子。”
银刀客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胖头陀笑嘻嘻地道:“二哥说的是。”
南越国主帅夺得南天门,并未派兵急追他们,反而在南天门整军,对各路关隘派了重兵,稳定军心,轻重缓急,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向北扩张。
探兵报入帐内,张将军道:“这个黎重奉不仅治军严正更是用兵善出奇谋。”
白景祥道:“确实不简单,‘穷寇莫追’四字他是当真明白的,否则我们就算拼死也要让他看看我们的决心。”
金剑侠道:“杀我们的确不如固守城池紧要。”
白景祥道:“将军,徐将军人马几时可到?”
张将军道:“不知。”
银刀客看看白景祥,白景祥看看银刀客,他们几人心知肚明,这徐中年重军已过了苍州边境,就算再急行军也非几日就可到的。此时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况且他们没办法直说,他们总不能要告诉张将军金剑侠曾跟踪过徐中年。
白景祥想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挡住南越国军队的北进之路。”道:“按照南越国军队的速度,倘若他们发兵进攻不日便能与我们正面相逢,我到觉得我们不能再硬拼了,纵使我军神勇无敌,舍命拒之,终究是蜻蜓憾玉柱,难挡其杀势。但......巨象难敌群蚁之噬,我们不做巨象转做群蚁如何?”
胖头陀道:“贤侄,此话怎讲?”
白景祥道:“如若他们真的开始进兵了,他们进一步我们便退一步,然后以小股军队不停去骚扰他们,只做他们的绊脚石,让他们前进的困难些,只与他们耗到徐将军重军到来。”
张将军道:“拖兵之计,如此甚好。”
众人开始提前做好安排,只待南越进攻时,金剑侠、银刀客、白景祥、铁面生、胖头陀各率三十士兵,从不同方向不停去侵扰他们,他们日夜磨练这游动的路线,只要过了南天门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一面是平原百里,一面是高山峻岭。
白景祥吩咐手下士兵道:“我们是敌军前进道路上的陷马坑,同时又是一只利箭,我们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只行干扰之事,白了说就是敌驻我扰,敌进我退,敌退我功,让敌人片刻不得安宁。”
众兵知道眼前的这位小将军武功不错,上阵杀敌勇猛无敌,甚是信服,严遵白景祥号令。不止白景祥这边如此,其余四路也是如此。
这五路小股军队虽比不上千军万马,但是重在灵活,不管白昼但得机会便去骚扰一番。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让南越国军队好似捕风捉影,苦不堪言。
南越国主帅黎重奉非等闲之辈,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他也安排了众多小股军队做先锋军,游走在主军前方,予以白景祥等人痛击。
白景祥等五路人马不在兵多而在兵精,杀时如神兵天降;退时如神龙不见首尾,让敌军难以一口将其吞掉,反而受到他们牵绊,十分苦恼,如此且扰且退虽丧失了几多土地,但阻敌效果已见奇效。
黎重奉对身边将军道:“这打仗,非天时、地利、人和不可胜,敌我双方均占天时、人和,敌军胜我军一筹多占地利,这导致我军深受敌军骚扰而毫无办法,所以接下来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了。严加把守已得之土地,拒不迎战,巩固军势。”众将听着黎重奉的分析纷纷赞同,如此南越、汉都双方便彻底形成对垒之势。
张将军见白景祥的方法很有奇效,敌军已经不再前进了。众人聚与帐内商议,张将军道:“这拖兵之计用得甚妙,敌军停下了北进的脚步,这是好事。但是我们的拖兵之计对于不再北进的敌军失去了威胁,所以敌军便很容易一心去扎下根基。”
白景祥道:“正如将军所言,可是我们兵力不足攻、守二者不可得兼,现在我们的这番安排也属权宜之计。”
张将军道:“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徐将军的大军不日便到。”
众人喜笑颜开,金剑侠道:“终于等到了徐将军的大军。”一边说一边暗想道:“没想到他们来的比预料之中更快一些。”
果然,过了两日,徐将军率大军人马赶到,众人纷纷前去相迎,唯有张将军迟迟不见身影。白景祥感到奇怪:“徐将军到了张将军本该前去迎接,怎么迟迟不见张将军身影,这是去了哪里?”
正疑惑不解之时,却看到张将军赤裸上身,背负荆棘,来到徐将军跟前,单膝跪地拱手施礼道:“将军,张文远失守南天门,罪该致死,得众将士苦劝,又苟活多日,特来此负荆请罪。”
众人打心底里佩服张将军,这几日来他们明白张将军是在顶着多大的压力苦苦支撑着,才让这股残军不至于颓败下去。
只见徐将军走到张将军跟前,搀扶起张将军道:“张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赤心为国,乃国之栋梁,但我离军之时如何交代的,你也立下了军令状,军令如山,你未能行此令,便是山崩地裂,依法择日斩首。”
众人本以为徐将军念在张将军戎马一生,战功卓绝的份上可饶他性命,没想到就这样要被斩首。白景祥等人纷纷替张将军求情,徐将军只看了他们一眼,站在远处一言不发。
张将军道:“众位兄弟,你们莫要为我求情,这军营之中不似寻常江湖,令立如山,军法严明,我未履行军令,便是我之过失,这失误的代价太大了。国门失守,十万大军所剩无几,我罪该致死。”
众人沉默不语。
张将军对徐中年道:“将军,末将死前只有一事相求。”
徐中年闭眼答道:“讲。”
张将军道:“末将只求将军将我在敌军阵前斩首,如此,末将死而无憾。”
徐中年答道:“张将军放心,徐某竭力而为。”
翌日,徐中年率军在敌军阵前摆开阵势,守寨士兵报于南越国主帅黎重奉,黎重奉对众将士道:“不得迎战,只可观望。”黎重奉看到敌军排列阵势,口中夸赞道:“此非精兵良将不可为之势。”
众将士也纷纷点头称是。
只见一个身贯战甲之人,手持一柄青龙大刀立于战前,侧面还挺身跪着一人,这相隔不愿看得是一清二楚,手持大刀的人正是他一生的劲敌徐中年,跪倒的那人上身赤裸,背着荆棘,正是赫赫有名让他南越国军闻名便知其人的张将军,黎重奉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徐中年吩咐人拿酒来,徐中年端来一碗酒递给张将军,道:“张将军,这碗酒敬你。”张将军接过碗酒一饮而尽,徐中年道:“我亲自送张将军上路。”说完又喊道:“恭送张将军。”
身后众将士拱手齐声喊道:“恭送将军。”
喊声响破天际,如一支支利箭射向九霄。
徐中年手起刀落于敌军眼前斩了张将军首级,拖了大刀一步一步向后走去,天地黯然,有谁能解徐中年之滋味,刀不染血足见其利,人不动情岂非铁石心肠。
士兵将张将军尸首收到一处,厚葬。收拾尸首的士兵非常悲痛。张将军在军中被将士称为儒将军,因为此人文才武备,足智多谋,神勇无敌,心若明镜,儒雅知文,戎马一生,军功无数,爱惜兵卒,待人温和,可与士兵同生死,扶危济困是有名的儒将军。张将军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不亏兵卒,虽死而气犹存。
众军井然有序的撤退了。
黎重奉将一切看在眼里,回到营帐中,道:“张将军固然是汉都的良将,可更是我南越的忠臣良将,我虽用拙计赚取了南天门本以为可就此报下他一命可未曾想还是丢了这为赤心报国的将军。在我看来徐中年是要下定决心复夺失地,故此顺便杀一员虎将给我们看以表其心志坚定。”他长叹一声,道:“这张将军虽死而军气犹存,我们难以在徐中年军前进军半步了。”
徐中年回到了大营军账之中,白景祥也回到了军账内,他此时感到很迷茫。
夜深人静之时,他又来到了那处高地,仔细想着张将军那夜给他讲的那番话,默默地发呆。金剑侠走了过来道:“又在想什么?”
白景祥道:“张将军那夜给我讲的话,让我现在觉得是张将军他自己没有想开。”
金剑侠道:“张将军给你讲的话我听到了,他说的没错。张将军并没有想不开,张将军军伍一生,有功便领,有过便罚,张将军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不愧兵卒,真正将情义放在了心上。他坦坦荡荡,直面生死,连死都不怕,他会有所纠结吗?张将军虽死而气犹存,张将军之境界高我等几筹,他是在交给我们什么叫担当,什么叫责任。”
白景祥道:“经大伯一提点我到明细很多了,多谢大伯解惑。”
金剑侠道:“你虽然有时待人接物很成熟稳重,但是毕竟是年轻,有些事情总是慢慢才明白的,回去吧,早些休息。”
白景祥道:“大伯,你先回,我一会儿就回。”又独自待了片刻,白景祥回大帐之时,看到徐中年帐内灯火通明,于是来到徐中年帐内,看见徐中年将军在挑灯夜读,徐中年抬头看到白景祥来了,起身施礼道:“少侯爷来了。”徐中年似乎已经对这位小将军心生敬佩之情。
白景祥道:“打扰徐将军了。”
徐中年道:“有什么事情吗?”
白景祥道:“徐将军,这张将军一定要死吗?”
徐中年道:“军令状在此,如何不死?”
白景祥道:“如此一员大将就此陨落,岂不是国家之悲。”
徐中年道:“错,英雄死其魂犹在,无人愿做英雄才是真正的国之悲。张将军死而无憾,何来可悲?”
白景祥道:“这?”一时间无言以对。
徐中年道:“不止张将军,还有我许许多多的士兵,他们所有人的死都是在告诉敌人,就算他死了也会有人来继续替他做生前所做之事。”
白景祥道:“张将军活着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徐中年道:“战争就会有死亡,方式有很多。法令严明,谁可特立独行?张将军让我于敌军阵前将其斩首,目的就是震慑南越国军队,让他们知道我之军威,我军之志。”
白景祥道:“不愧是军伍中所称赞的儒将军,如此当时还能有这般心境,非常人莫能及。”
徐中年道:“我听说了,少侯爷在阵前更是骁勇,我如今对少侯爷是刮目相看。”
白景祥道:“将军美赞,我还以为……”
徐中年道:“你还以为我以为你是来监视我的?”
白景祥道:“这......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将军已经挑明,笑道:“少侯爷放心,如今天下内忧外患,你身份特殊又是在特殊时候到此历练,我怀疑你在所难免,甚至……,算了不提也罢,见你今日表现我徐某甚是钦佩,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白景祥心中吃了一惊,因为他担心徐中年会怀疑到此次南越国进兵与他或者他父亲澧州侯有关,只是徐中年没有说下去,他也不便再问,只好将此篇翻过了!白景祥问道:“徐将军接下来作何打算?”
徐中年道:“守,如今既有内忧又有外患,内忧不除外患难除,只便固守。”
白景祥道:“若是我们起先固守是不是也不会如此......”
徐中年道:“不,你们当初做的没错,我若有十万大军且与敌军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我也会打,因为只有打服了敌人,他才会真正惧怕你。只不过你们中了敌人的计了,否则,这场战争未必你们会败,敌人的计策实在是高明,防不胜防!”
白景祥道:“的确高明,用心可见一斑。”
徐中年道:“不知道少侯爷接下来作何打算?”
白景祥道:“南天门一日不收复,我便一日不离开,从今日起我便是徐将军的兵了!”
徐中年道:“不怕死?”
白景祥道:“有何惧哉?”
徐中年大笑道:“好,如此我又得一员猛将。”白景祥辞了徐中年自回帐中。
在这南天门,两军二足鼎立之势固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