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河牵着小山河的手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小山河问道:“师傅我们不看他们比试了吗?”
楚山河说道:“不看了,我给你讲点儿江湖故事比这精彩。你听不听?”
小山河来了兴趣道:“好啊。”
楚山河说道:“那就给我们的小山河讲讲鬼刀朴易的故事。鬼刀朴易年轻时并没有什么名气,他原本也不是水洛城人,他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在这北州有一城就是那水洛城,当时城主还不是朴易,而是白如发,他是开国皇帝本姓的内家人,皇帝的第九个弟弟,水洛城是当年北州的主城,他就任北州侯。”
小山河道:“那白如发岂不是很厉害了。”
楚山河道:“他丈着背后有靠山,横行霸道,欺难霸女,无恶不做。周围的几座城的城主也颇忌惮白如发,不敢有所作为,所以这水洛城被搞的乌烟瘴气。”
小山河道:“没想到这白如发还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楚山河道:“一日水洛城来了一个人,背着一把刀,刀是鬼刀,他就是朴易。他向白如发下了战书,赌约是一座城,赢者可得这水洛城。白如发生性癫狂视人命如草芥,可是用的一手好刀法。他的刀宽厚无刃,大似门板,故名叫板刀断水。绝世一刀白如发,抽刀断水水倒流。”
小山河道:“恶人都这般厉害那还了得。”
楚山河道:“正因为他是驰骋疆场所向无敌的大将军,国家太平后做了水洛城的城主,任北州侯镇守北州。对于这一场看似普通的赌局,白如发接了下来。其实这是一场生死局,赢者才能活着走进水洛城。就这样他们二人对刀三天三夜,结果是白如发死了。水洛城的百姓欢喜鼓舞,所以当时就有了鬼刀收魂似阎罗的说法。阎罗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从此鬼刀朴易名震水洛城,一举夺得水洛城城主之位。”
小山河道:“这倒是可喜可贺。”
楚山河道:“听此消息皇城的那位自然坐不住,毕竟是本家人,现如今在天子的眼皮底下杀他本家人,自然是说不过去的。他便派了人去查清此事,去的这个人便是当时皇帝的十弟,随文侯白月安。他在调查中发现,这朴易虽是江湖人,却知书达理,有鸿鹄之志比起那位凶暴嗜杀的兄长高下立判,于是就禀明皇上力保朴易坐上了这城主职位。从此北州无侯,几大城主协商而治。”
小山河道:“没想到里面还这么多道道。”
楚山河道:“朴易不负众望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正因为此事皇上命律法府发布了一条法令,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异性封侯,治城无方,祸国殃民者杀无赦斩立决,并将‘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当作十六字箴言。”
小山河道:“皇上当时为什麽不杀掉北州侯白如发呢?”
楚山河道:“那是因为当时北州势力强盛如日中天,佣兵百万,白如发好勇善战,生性不稳,他担心白如发会兵谏才一直不敢杀他。”
小山河道:“那遭殃的可是北州的百姓了。那这与现在这位刀客有什么关系?”
楚山河道:“刀客背的刀就是板刀断水。”
小山河吃惊道:“白如发的板刀断水?我去瞧瞧。”
楚山河一把拉回小山河道:“你瞧什麽瞧,听师傅讲故事。”
楚山河喝口酒道:“所以我想这位刀客的师傅就是那白如发,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单手铁匠。没想到他活了下来,似乎活得还不错,收了一位弟子,似乎忘没掉当年的那件事,让他徒弟来了。”
小山河问道:“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楚山河回答道:“想来也来不了了,就算没有入土为安也应该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山河问道:“这样算下来朴易也老了?”
楚山河说道:“那是自然。北州四大城城主相交甚好,都是有志之士。这位步公子,出手解决这件事情也是情理之中了。”
只听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有的人还借此当作一场赌局,楚山河轻轻一笑,果然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小山河道:“他们打得很精彩我要去瞧瞧。”
楚山河看着芸芸众生,似乎人生也不过如此,喝喝酒,吃吃饭,听听曲,怀抱佳人,看看热闹。真美,可惜啊,就是这一场热闹对很多人来说俨然是个奢望了,劳累一生,废了心神,疲了体魄,没了棱角,失了斗志,少年气啊都被那金银权势磨没了心性。
金银的确如粪土,可是没有粪土连那庄稼地里的庄稼都长不好,人如果离了这粪土又有谁能够活下去呢?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之外,这是人吗?这是神仙,而众生是凡人啊,逃脱不了这世俗轮回,人情世故。
这世间的道理真是讲不明白。你讨厌的东西却能养活你,你喜欢的东西却不喜欢你。这一辈子真是荒谬。还是欢伯最怜我,醉了能入那逍遥境,与那仙人坐而论道,下棋喝酒,抚琴奏乐,洗尽铅华,极尽风雅,更难得的是它能帮我赚银子。可见,这人呐,生于世上技不在多而在精啊,美啊美啊。楚山河想过后狂饮一通。
小山河走回来道:“师傅你可真不愧是个酒鬼啊。”
楚山河说道:“你师傅我凭本事做酒鬼,做他一世酒鬼又如何?我这人间酒鬼胜似那天山逍遥仙。”说罢又饮一通。
那江湖很大很美也很险,出游一生随处为家就是一方天地,可见其大;你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人,喝各式各样的酒,吃各式各样的饭,做各式各样的事,很有趣,可见其美;你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属于这个江湖了,初入江湖的你一直遇到的是杀人诛心的人,你就会觉得江湖太险恶,若是一直遇到的是心地善良处处帮你的人,你就会觉得江湖很善,可是江湖永远是那个江湖,而你只是其中过路客。
这就是江湖啊,江湖太奇,千变万化,活在里面的人也千奇百怪。
看江湖看的是江湖的景,看的是江湖的人,景就在那里,可人会变啊。如果只盯着人心的恶看,那这个江湖就奇恶无比,乏善可陈,无趣。
江湖,大有大的绝,美有美的妙,险有险的风采,多少人的梦。
小山河道:“师傅,我还是有一事不明白。”
楚山河道:“哦?何事?”
小山河道:“为什么这步公子,非要在此地阻拦,何不进城后再做打算呢?”
楚山河道:“我猜步公子的心思并不是真的要阻拦他,只是想试探刀客的底细。若不知刀客实力,就这样让刀客进了朴家,还不得有场大战,他不想让无辜的人死于刀客的刀下。”
小山河不解地问道:“可是他提前通个风传个信,让朴家的人做好准备不就好了吗?干嘛废这劲?”
楚山河说道:“少年行事凭猛气,怒发拔剑为君死。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晦气。不过话糙理不糙,这都是常有的事,何况你怎么知道现在北州的人不知道?人多眼杂,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小山河“哦”了一声道:“这倒还挺厉害的。”
楚山河道:“凭朴家的人物还是能对付的了这个刀客的。”
小山河“哦”了一声,又聚精会神饶有趣味地盯着这场打斗看起来。
刀客与步起扬打的难解难分,可是刀客始终未拔刀,步起扬手中依然是那把折扇,扇子正面画着一座城,反面写了几行字“道中一书生,料事人之先。”
楚山河眼力非常一眼便看中步起扬折扇上的字画,轻叹一声悠悠地说道:“初出茅庐已入道,江湖人事他先知。这读书人倒真不谦虚。”
步起扬将扇子一合,化扇为剑,向刀客刺去。
刀客丝毫不乱,将内力提至右拳,一拳挥出,拳扇相交,内力翻涌如大雨来临前的狂风肆意乱撞。不是习武之人看到的就是扇子打在了拳上,拳捶在了扇子上,事实这扇子和这拳始终没有碰到过,二人都用内力拦下了对方的招式。
一扇一拳,相交了不下十余招,步起扬瞬间收了右手的扇子,左手挥出一掌,刀客也稳住身形,左手推出一掌,双掌一对,两人分别都向后退出丈远。步起扬的内力绵软柔长,刀客的内力刚劲霸道,彼此难分敌手。
小书童道:“公子今日怕是真遇到对手喽。”
步起扬道:“果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不出来见识见识真如井底之蛙了。”
小书童道:“这倒是像个读书人的态度,谦虚是我们最好的老师,不过你可要小心,你的对手很厉害。”
步起扬道:“本公子还用你这个看戏的说。”
步起扬将扇子收到腰间,空出手来,刀客也稳了稳身形,双方内力暴涨,连路面上的灰尘也随两人内力的激荡纷纷逃散开来形成一阵尘幕。
步起扬浑身上下衣衫飘舞,当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俊公子,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刀客一身劲装,头戴斗篷只看得清他下半张脸。刀客露着右臂和右半个胸膛,肤色古铜,肌肉结块儿,身材伟岸,孔武有力。刀客左手为掌右手为拳,一拳挥出,人未到,拳现行,一股刚劲的拳风扑向步起扬。
步起扬身形如燕,掠了过去,使出一掌直奔刀客面门,刀客挥拳格挡,又一掌奔向刀客胸膛。刀客在此时也不取守势,直接以拳应掌。而后开始疯狂出拳,拳拳刚猛奇快无比。两人对招几十回,刀客找准空隙,一拳奔向步起扬的面门,步起扬接着上身微微后仰,脚尖一点,整个身子逆向旋转了一圈后,起脚踢上他的拳,人顺势弹飞出去,凌空翻了个跟头,向后退去。
步起扬心想道:“好硬的拳头。”
刀客丝毫不给步起扬喘息之机,刀客腾空而起,脚下激起一个尘圈,右拳紧握,落下的同时已经来到了步起扬的面前。
步起扬来不及多想,又是腾空而起,向刀客身后翻去,而落下的刀客竟将那地面砸出了拳头般大小的坑。
两人所到之处人群慌乱逃离,都害怕免得被中伤,可人群中也不乏有高手,仍然屹立不动,静静地观赏。
楚山河眉头微微一皱,想道:“这个刀客的拳法是不周拳,讲求拳法刚劲,力道勇猛,刚而快济,势可破柔,颇有凿天大捶开山之势,虽说只功不守,但其攻即是守,攻势完全发挥出来,自然就暗含守势,一般还真看不出来。拳法有云:‘有架无力空做势,有力无架劲白费。’此人做到了拳拳劲不泄,攻守行如意,人拳合一,妙啊。”
步起扬,双掌翻飞,身轻如燕,劲势似柔似刚,如涛涛江水,可平可涌,平时江水静势如练,涌时排山倒海摧枯拉朽。楚山河“嗯”了一声,心想道:“这是朴家的断水掌法,妙啊,看来步、朴两家的关系可真不一般啊。现在的水洛城城主朴逸飞,虽没有不平凡的过往,到被称为君子,其子朴凡,听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家风不错。”
两人相斗仍然不分上下,而围观的人群,有非好事者也三三两两的离开,毕竟都是一群看热闹的看客,他们的打斗哪里比得上自家的生意重要。
此时若论生意红火,当属远处的茶楼生意最好了,楼上楼下都坐满了看客,顺便点一壶清茶,边喝边看甚是乐哉。
刀客与儒生止手,两人各立一旁。
步起扬开口道:“我说刀兄,我就问问你的来路,你至于吗?”
一旁的小书童附和道:“就是,你至于吗?”这小书童,躺着,用一只手的肘部撑地,手部撑头,另一只手掐着腰,嘴里叼着根狗尾草,一条腿向上蜷起,另一条腿搭在上面,晃晃悠悠,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步起扬道:“刀兄我不买你的刀了,我就想知道你来这北州要做什么?”
刀客凝神望着步起扬说道:“我不是来杀人的。”
步起扬不好意思地答道:“是在下多虑了,你这把话说清楚不就好了嘛。不打不相识,我请你喝一杯。哦不,喝一坛,这家的酒很好喝的。”
刀客说道:“我喝过了。”
小书童又附和道:“我家公子好酒量,千杯不醉,你是不是怕了。”
步起扬说道:“你……,你小子别给我寻事儿。”
小书童吐吐舌头,模样甚是可爱。
刀客说道:“你武功不错,那我可以走了吗?”
小书童道:“请你喝酒你又不喝,不走干什麽?”
步起扬拱手抱拳道:“可以,刀兄请便。”
刀客转身离去。
小书童晃晃悠悠地问道:“公子可是遇到对手了?”
步起扬说道:“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吧。”
“唉。”小书童轻叹一声一副很随意而又奈何我吃苦谁吃苦的样子,摇晃着脑袋,嘟囔道:“试问哪家公子记闲仇?我家公子数第一。好勇好斗不如人,失了面子找我要。”
步起扬叫道:“老板。”
楚山河回道:“公子。”
步起扬说着将钱递给楚山河:“这是酒钱。”
楚山河说道:“多谢公子。”
步起扬道:“老板你家的酒很对在下的胃口,比那些装腔作势的酒强多了。”
楚山河道:“公子过誉。”
步起扬一副被人不相信的样子对着楚山河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相信。”
楚山河道:“被夸多了自然显得随意些,公子莫见怪。”
步起扬笑道:“人有趣,酒就有趣。”冲楚山河一拱手说道:“老板,告辞。”说罢,便转身抬脚就走。
小书童道:“不再多喝两碗?馋虫忍得住吗?”
步起扬道:“步清,看打。”
看着步起扬与小书童打打闹闹远去的背影无比羡慕地说道:“舞象之年,真是个好少年呐。”
人群已经彻底散去,也没有人再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因为他们都是组成这十里长坡的一角,见多了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