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门,两名身穿麒麟服的中年人气势汹汹地穿过内金水河,一路向宫城北边行来。
路上所遇宫人见了二人都躬身行礼,二人神态倨傲,不理不睬,唯有眼中怒火看得宫人心悸。
这二人便是慈寿太后的两个亲弟弟,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侯张延龄,弘治帝专宠张太后,张氏一门荣宠至极,这二位也被惯得嚣张跋扈,说难听点,被他们踩过的地方连草都不长。
转过御药房,一个青年宦官对着二人恭敬施礼,“奴婢张雄见过二位侯爷。”
张鹤龄从鼻孔“嗯”了一声,算是招呼,脚步不停,继续奔往仁寿宫,平时心情好或许会寒暄几句,可今日不同,自家儿子被人打了,想想昨天晚上儿子捧着猪头般的脑袋回来的样子,他现在都心疼。
可这张雄仿佛不识时务般跟着二人,“不知二位侯爷要去哪儿?”
“我们哥俩要去哪儿轮得到你这奴才管么!”张延龄比自己哥哥脾气还暴躁,当即喷出一句。
“奴婢不敢,”张雄依然脸上带笑,“只是二位侯爷何等尊贵,若是身前没个引路的,怕是失了威风体面。”
这话说得熨帖,二位侯爷听着舒服,张延龄也放缓了语气:“你叫张雄,在宫里什么差事?”
“奴婢现为长随,在司礼监当差。”张雄低眉顺眼地答道。
一般人对宫里的阉人统称太监,可“太监”这一职位不少内侍一辈子都到不了,从杂役火者做起,当差、长随、奉御、监丞、少监,再往上,才是内宦职场生涯的顶峰“太监”,当然即便成了太监也分三六九等,淘宝掌柜怎么着也不等同于马云。
“这么个伶俐人才做了长随,王岳那老狗还真不懂用人。”张延龄讥笑道,他们兄弟两个当年连皇帝姐夫的帽子都敢顶脑袋上比量,说话从来没什么忌讳。
“司礼监的几位祖宗自有打算,奴婢不敢置喙。”张雄自始至终垂头看着靴尖。
“唷喂,懂事啊,哪天我们跟太后说说,升你做太监得了。”张延龄拍着张雄肩膀,嘻笑道。
张鹤龄咳嗽一声,扫了自己这个成天没个正行的弟弟一眼,沉声道:“太后可在宫里?”
“太后昨晚上忙了半宿,如今该是醒了。”
“昨晚上宫里出了什么事么?”张鹤龄疑惑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打了一个叫丁寿的锦衣卫佥事。”张雄陪着笑脸。
张鹤龄脚步一停,咬牙切齿道:“丁——寿?”
张延龄凑到自家哥哥身前,“哥,那个打了宗悦的不就是……”
挥手止住自家兄弟的话,张鹤龄转向张雄,“太后为什么打他?”
“还不是些狗皮倒灶的事情,那小子步入官场才几天啊,又是穿宫腰牌,又是当钦差的,这满树的枣儿就红了他一个,我们宫里面的人没少议论他。”张雄絮絮叨叨,发泄着牢骚。
张鹤龄眼中寒光一闪,“噢,不知都怎么议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