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算不上大,后厨却是不小,三口大锅摆在灶上,一摞粗瓷碗凌乱的摆放在一条巨大的粗木案板上,丁寿四处寻觅有无别路可通二楼,忽然心中生警,猛一转身,霍然一惊。
只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几乎紧贴在自己脸上,吓得他连退两步,才看清是一个胡子头发都连到一起的白发老头,一张脸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他。
看老头身上围着围裙,丁寿才放下心来,试探问道:“你是厨子?”
老头不搭腔,弄得丁寿心头火起,继续提高声音道:“我在问你话呢,别装聋作哑不吭声。”
老头还是傻站着,丁寿勃然变色,待要发怒,恰巧小达子搬着一筐菜进来,拍了老头一下,一阵比划,那老头点点头,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客官您别介意,老姜是个哑巴,老板娘发善心给他碗饭吃,有得罪的地方您多担待,您这是……”小达子陪笑着解释完,又疑惑地问道。
“哦,我想去解个手,你这后院茅厕在哪?”丁寿直接在后厨打听起厕所来。
小达子伸手一指角门,脸上堆着笑道:“从这出去,马厩旁就是,小的还要卸货,不能带您去了。”
“无妨,你自去忙。”丁寿推脱道,从角门走出,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消无声息的翻上了屋顶。
一边矮着身子避人耳目,一边侧耳聆听,终于在客栈拐角处听到谈话声,丁寿双腿挂住房檐,一个倒挂金钩贴近窗户,只听得房内似乎有争吵之声。
“二位都消消气,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为点银子伤了和气。”声音嘶哑,听着是那个账房老许。
“一点银子?说得轻巧,帮别人出海一百两一个人,到我这就要一千两,看我冯梦雄是冤大头不成。”语气中尽是愤愤之意。
丁寿微微一笑,果然是他,“分水犀牛”冯梦雄,长江水道上有名的悍匪,心肠狠毒,血案累累,在锦衣卫都是挂了号的人物。
接着便听到老板娘那媚到骨子里的声音,“冯大爷这番话小女子可当不起,那帮小毛贼如何能跟您这样的贵人相提并论,光您老的悬赏红都值八百两,要的少了怎么对得起您冯爷的身份。”
一声冷哼,听冯梦雄恨声道:“某要是不给,你还打算给官府通风报信么?”
“唷——,这样坏道上规矩的事小女子可做不来,”万人迷的声音顿了顿,娇声笑道:“不过有消息传来,六扇门总捕方未然已到了山东境内,不知冯爷有没有兴致了却昔年毁目之仇呢……”
只听“啪啦”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摔碎了,随后听到冯梦雄呼呼的喘气声和老许一阵“息怒”的劝解。
“好,一千两银子,老子出了,马上安排我出海。”
一阵娇笑,“冯爷快人快语,一言为定,待得这两日船到了,立刻为您安排。”
“还要等,你这……”
老许的声音又再响起,“冯爷,这海上行船不比陆上,要看天色行事,您就在这盘桓两日。”
“谁他娘的想在你这鬼地方耽搁……”冯梦雄大怒,还要再说,忽听前面一阵嘈杂。
丁寿宛如一片落叶飘落后院,从后厨转到前堂,见大门前小达子拦住了五六个布衣芒鞋的僧人,几个僧人面色激动,似乎在争吵。
回到座位,丁寿问在那看热闹的罗胖子,“罗兄,他们何故争吵?”
罗胖子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嘻嘻笑道:“开店的有谁愿接待白吃白住的和尚,何况他们还带着病患。”
“几位师父,小店实在不方便接待,您几位在往前走走,登州府内有寺庙可供挂单。”小达子愁眉苦脸的劝解道。
几名和尚自是不依,万人迷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往门上一倚,抬腿踩住另一边门框,“老娘这不是佛堂,想蹭吃蹭喝到庙里去,快滚。”
一个年轻和尚似乎是这些人的首脑,举步上前,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请了,小僧几人路经贵地,同伴感染风寒,不宜前行,还请女施主大发慈悲,行个方便。”
万人迷向几人身后看去,果然一名和尚昏沉沉的被两人搀扶着,老板娘不为所动,“既然病了就赶快寻医问药,老娘店里又没大夫坐堂,赖在这里作甚?”
小和尚看来修养不错,也不发火,轻轻道:“小僧这里有药石自备,只请安排一间陋室,由我等休息几日即可,至于其他,断不会令店东为难。”说着从袍袖中取出一个布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