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寿冷笑一声,道:“倪谦出使时权由世宗殿下立迎,不知晋城大君是何日登的王位,大明竟一无所知。”
闻言朝鲜众人脸色一变,柳洵老头已经后悔让李怿这小子出来带头现眼了,这领议政的官儿真不是人当的,早晚有一天他要被这帮猪队友给坑死。
柳老儿心中琢磨着,狠狠斜剜了国君李怿一眼,你小子充什么硬骨头,当年你奶奶的爹韩确因为将两个妹妹分别送给了大明太宗和宣宗爷孙俩,在天朝混了个光禄少卿的官,再替大明出使朝鲜时,你高祖曾祖二位大王何等英雄人物,对自己的臣子说跪就跪了,如今让你跪个正儿八经的大明钦差,你拿捏个什么劲儿。
想到这柳洵又把送到明宫里的朝鲜籍太监在心里大骂一通,到底是贱民出身,在大明也没学会点尊卑之道,天朝皇帝陛下仁慈让你们出使故国顺便省亲,你们特么一个个拿着大明俸禄却不办事,这边说不跪你们立马就不让跪了,还有见了故主一激动直接下跪称呼“万岁”的,这几任大王都是被这些不懂事的朝鲜籍宦官给惯坏了。
柳洵满脸堆笑,走上前道:“二位天使所言有理,同一天子之诏,同一天子之臣,朝鲜身为藩国岂有不同之礼,吾等这便行五拜之礼,恭迎天使。”
李怿闻听还要再辩,被柳洵一扯袖子,拉了回去,于是朝鲜众臣在李怿带领下稽首、顿首、四拜、一拜叩头,将这“五拜三叩”之礼行个完全。
随后朝鲜众人请钦差出示诏书供奉,王廷相面露难色,丁寿接口道:“李忄隆殿下不在,这诏书颁给何人,且容后再议。”
再议,那哥们这次就白跪了?李怿也上了痰气,直接称身体不适,连慕华馆的洗尘酒宴也不参加,将事情甩给柳洵,自己径直退却了。
柳洵原以为二位钦差会有不满,没想二人不以为意,于是在馆内大排筵席,为使团接风洗尘。
觥筹交错间,柳洵试探道:“二位天使远来海东,一路辛苦,不知所为何事?”
王廷相笑而不语,丁寿散漫道:“柳大人且毋心急,一切见了大王殿下便会得知。”
见这二人都不松口,柳洵心中更是没底,丁寿却坏笑着挨了过来,道:“柳大人,早闻朝鲜女乐颇具风情,为何今日宴上不见燕舞莺歌?”
柳洵心中有事,随口答道:“当年倪文僖公在宴席上三却女乐,作诗明志,小邦深感天使冰雪雅操,亦觉女乐乃夷风旧习,此后使臣宴会只用雅乐迎宾。”
倪谦老头你干过点正经事没有,出使一趟朝鲜除了在辽东观赏了原生态的女子成人仪式,就是免了朝鲜国王跪礼,可人家朝鲜民族传统风俗你也要管是不是狗拿耗子了点,丁寿心中怨念满满。
柳洵抬头见丁寿满是失望之色,老儿眼中泛起一丝狡黠,缓缓道:“不过虽是旧习,还是颇有几分可观之处,天使若不见弃,请指点一二。”
丁寿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柳洵吩咐人下去准备,不一刻,三十名女乐盛装打扮,各抱乐器,分列两行,升堂跪坐,个个都是姿容俏丽,丰神绰约。
鼓乐声起,丝竹阵阵,云鬓霓裳之间,脂粉飘香。
柳洵笑问:“海东风情,贵使可还满意?”
丁寿目不转睛地看着席上女乐的窈窕身段,不住点头道:“不错,果有异趣。”
“可值浮一大白?”柳洵满满斟上一杯酒道。
丁寿看了眼前酒盏,哈哈大笑:“岂止一大白,柳大人,请了。”满饮而尽。
酒至半酣,柳洵轻声道:“今日晋城大君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天使念小邦偏狭,多多担待。”
眯着惺忪醉眼,丁寿懒懒道:“晋城大君如此慢待我等,若是受诏为王还能将本使放在眼里么?”
柳洵眼中放光,急声道:“这么说天使此来是为了封王?”
丁寿刚要开口,忽听王廷相大声咳了一声,才若有所觉,笑道:“喝酒喝酒,柳大人请再饮一杯……”